茫然而无措。然而萧宛仍清楚地明白,这世间,早没了什么藏身之所,朝廷的兵士随时会将他打昏架走,但是即便被带入军中,也一定不能再回到容子栖身边。非是他不想,只是他知道,若与容子栖同处一营,自己只能成为容子栖的牵绊和累赘,倒不如,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去,各自求生,若得上天眷顾,也许此生还可重逢。
果然,瘦弱的少年方入下一城,便有一群无常般的官兵举了绳索向他来,只是少年却早已无心无力反抗。
萧宛几乎是被一路推搡着入了当地的军营。一群十几岁到几十岁不等的男子,举着手里陈旧锈钝的□□似乎正在练兵,然而列出的队形零散而残缺,发出的喊声颓废而无力。
各地硝烟四起,国库吃紧,加之先前兑元帝登基后的挥霍,早没有馀的银子打造新的兵器,这些□□,皆是从各地战场上缴获而来的,说是缴获,其实不过是从尸体手上□□的,再发放给这些新入军中的民夫使用。
一个屯长模样的男人举着短鞭,向着队伍中看起来最为苍老无力的老人挥去,那老人本就年逾古稀,哪里挨得了这一鞭,一鞭落下,那老人立时便没了声息。原本站得离那老人最近的两个中年男人表情麻木地上前,探明那老人确已没了鼻息后便架着尸体扔到一架破烂的木板车上,拉到营外的乱葬岗去抛了——没有人会嫌弃运尸晦气,这种事他们早已习以为常,每个人都运过尸,有时甚至一日里这破木车要往乱葬岗上跑数次。旁的事这些民夫们皆漠不关心,除了吃饭之外,也就只有运尸是最积极的,即便别人不令,他们也会去做,非是为了什么同袍之谊,不过是因为尸体在军营中堆积久了易生瘟疫,扔到乱葬岗上去,不几日便会被鸟兽啃食干净。
活着,是别人的傀儡奴隶;死了,是鸟兽的果腹吃食。
最底层的生命一直就是如此廉价。
军营中,身强力壮的民夫凭着蛮力抢夺他人的吃食、兵器,甚至可以为了多得一块干粮而对着朝夕相处的同袍下杀手,人性早已让位于求生的本能。军中将领也懒于插手这些底层士兵的争抢,如萧宛这般瘦弱的少年,便只能抢到最锈钝的兵器、最冷硬的干粮。
萧宛知道,在这样的军营里,若不向上爬,则必死无疑,但他活下去,只有活过这乱世,他才能与他的容大哥避世山林,重新过上同旧时一样的生活。
适逢兑元帝为了稳定军心而不得不御驾亲征,而清池王贺淖的兵马同时现异变之势。当年废帝尚且在位时,兑元帝与贺淖同时举兵,兑元帝本就是用计从贺淖手中夺下了皇位,却碍于种种原由无法对贺淖动手,只得封了贺淖一个清池王之名,虽然早知这清池王是一隐患,却不曾料到这隐患会东山再起的这样快。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要先一步除去贺淖,且不能让世人知晓是何人所为。
试图走捷径的少年赌上性命面见皇帝。少年跪伏在皇帝足前,低眉顺眼。
“若你能办成此事,便是我朝第一谋士。”为防隔墙之耳,兑元帝只开口说了一句,又在纸上写下几字,掷在少年面前。兑元帝并不是一个好皇帝,然而却也是乱世中一举夺了皇位的一代上位者,治国之策不足,权谋之术却不会少。纸上二字“贺淖”皆被划去,“贺”字之上又多划一笔。看似无端的涂改,实则是对萧宛的第一道考验,名上一笔是除人,姓上一笔是灭族,若少年无法做出正确的反应,便连这中军帐都无法走出去。少年看过一眼,将那薄纸置于灯上燃了,躬身倒退出帐外。足够聪明,绝对低顺,皇帝满意于少年的表现,于是伪装作尸体的瘦弱少年便在皇帝的默许下出了军营。
数日后清池王贺淖门下多出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门客,又过数月,原是清池王属下的众人竟不知为何纷纷调转矛头直指清池王,一夜之间,贺淖一府上下算上仆从数十人竟不留一个活口。除人,灭族。
少年门客回营向皇帝复命,兑元帝本惊于这萧宛竟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得到向来多疑谨慎的贺淖的信任,甚至策反了贺淖的一众从属,兵不血刃便解决了自己的心腹大患,却见少年丝毫没有居功之意,一如先前一般低眉顺眼,堪堪生出的几分戒备顿时烟消云散。
“萧先生当真是我朝第一谋士,先生愿为朕出力,乃是我朝之大幸……”兑元帝收起数月前那高高在上的姿态,甚至尊称萧宛为先生,殊不知,自己正踏上清池王贺淖的覆辙。
少年依旧跪伏在皇帝足前,抬眼只能看到皇帝的足尖。
若是站上这天下间最高的位置,是否,便能护住自己珍视之人?
【柒】
“先生,漳城营到了。”随行的侍者掀开马车前帘,朔风夹雪扑入帷幔,侍者语调恭顺,伸手扶萧宛下车,又在萧宛肩上加了件斗篷,便跟在青年谋士身后缓缓向中军帐行去。
并不知这“第一谋士”身份的容子栖早端坐于帐中。忽然守于中军帐外的兵士将帐帘向两边卷起,一瘦削人影便身披斗篷由帐外缓步行入。即便披着斗篷,这肩背也不及帐内魁梧将军的肩背来的宽。然而早在将军看到那身影之时便直直站起,站如松坐如钟的上将军此刻竟无法站稳似的微微摇晃。那身影却依旧不疾不徐,从容行至上将军身前,由着侍者为自己除下身上落了层细雪的斗篷,斗篷下是那上将军永世难忘的眉眼。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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