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爷您怎么办?”花匠一惊,忙回身上前,手忍不住颤抖。
丞相拍拍他的手臂,微笑道:“你别担心,我会有什么事?这些帝王之争,你们不该卷进来的。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我救不了其他的百姓,我所能做的,也就是提前告知你们一声了。”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花匠都有所耳闻,盛世戛然而止,战事接踵而来。丞相府中愈发空荡,秋天正在院子中蔓延,而丞相要独自待在风暴的中心,等黑暗把他吞噬。
花匠咬着嘴唇,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在堂上徘徊了两下,最后待不下去了,魂不守舍地开门要出去。
“两日后的亥时,有人要去劫狱。”丞相忽然大声说,花匠身形一震,站在了原地。
丞相攥紧了茶杯,眼尾泛红:“你带他一起走吧......不要回头。”
长久的沉默。
草草用过晚膳,丞相骑马去了将军府。将军府大门紧闭,他敲了门,稍等了一会儿,何老便一下子把门打开了。何老原本以为是将军回来了,兴奋至极,但看到丞相那张脸后,兴奋转为了吃惊。
“相爷,您怎么来了?”何老惶恐,忙退后一步,把丞相请进门。
何老见惯了丞相将军并肩出入的样子,今天丞相单独找来,他略有些慌张。给丞相上了些果子糕点之后,便惴惴不安地等着丞相发话。
丞相是来让何老回济南去的。
他对何老说了很多话,何老年纪大了,听不得伤心事,丞相就专挑好的讲。他轻描淡写地讲清了天下局势,这才没把何老吓晕过去。
只有说到北疆战事的时候,丞相神色略显黯淡。他对北疆没有说太多,只是叫何老别担心,将军神勇无敌,所向披靡。
丞相在将军府中转了转,看了看那些熟悉的花木,将军府的每一个角落,都残留着苍山籽的味道。丞相独自在将军的卧房里坐了一会儿,把头埋在将军睡过的缂丝枕头里,相思如荒草疯长。
《旧纪》载:......亥时,狱前忽现异族数十名,佩倒齿弯刀,皆文身刻背,剽悍异常,盖劫乌罕那提氏出狱矣。混战至子时,乌罕那提出逃,直奔北城。城中有人放‘五瓣星芒’,尔后角声四起,城外异族皆冲击城门,喊杀震天。帝亲临军阵,着紫英铠甲,自首出......
花匠纹了身,散开了头发,混在一干假扮的异族人中间,冲进了牢狱。他用石灰弄瞎了狱卒的眼睛,在地上倒满了焦油。死囚们被下了蛊,只管杀人,一时间牢狱中血浆满地。
牢门接二连三地被打开,里面的囚犯全都一窝蜂往外跑去,他们多半都是杀人的死罪,这个时候为了自由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狱卒顶不住,锦衣卫拿在掌印手中,自然是不会来救援的。
混乱中,花匠逆着人群往甬道的最深处跑去,两边的是狂奔的囚犯,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焦油和血浆味。他此时只想着快点把管家带出来,无数叫喊声被他抛在脑后,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他抛弃了。
他点燃了焦油,死囚劫出乌罕那提之后就把火把丢在地上,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冲天的火焰就淹没了整座监狱。
狱门被天杀的狱卒给锁死了,没逃出去的囚犯在火中奔逃嘶吼,然后渐渐被烧干。管家伏在花匠背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给他指了一条暗道,从东南角一个地窖可以出去。
地窖里是狱卒私藏的老酒,打开地上一个铁盖子,下面深不见底。花匠趴在地上仔细听了听,听到下面传来哗哗的水声,是地下的暗河。
管家说:“这下面是丢弃那些不明不白死掉的犯人的,顺着水流,应该可以通到城外的护城河。沿着河道往南走三十里,就出了帝都了。”
花匠本想问问管家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但头顶已传来房屋倒塌的巨响,地窖摇摇欲坠,再不走就要被埋在下面了。
灰尘打在二人脸上,花匠朝管家点点头,脱下衣服给他裹上,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抱着管家纵身跃下,落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城中,乌罕那提骑马往北城逃去,半路遇到了御前亲兵的截杀。异族人骁勇善战真的不是吹牛,一个个提着刀砍人头比切菜还容易,好像天生就是这样。
许多官员都背着财物带上家眷往城外逃,亲兵在城东疏散群众,异族暂时还没有围到城东来,人潮往东门涌去,帝都俨然成了巨大的牢笼。
十八岁的皇帝穿着紫英铠甲,带领一队精兵正在攻击异族的侧翼。这不是少年皇帝第一次上战场,他十三岁的时候偷偷跑到北疆去,追击异族一千里,翻过那座大雪山,看到了无垠的平原。
皇帝是少年,少年自有一腔豪气,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正当两军胶着的时候,城外忽有号角声响起,皇帝猛然绷紧了神经。紧接着,火光中黑色的军队便像潮水一般往城门涌来。皇帝看到那些闪光的黑甲,还有高耸的旌旗和画戟,犹如一座移动的城池。
黑色的军队逼近了,骤然一阵急促的鼓点响起,整个军队瞬间往两边拉开,雄壮的骑兵迎面朝着异族奔来!长矛刺进异族的队伍中,气势排山倒海,马蹄踏在地上,地动山摇。
很快就有人朝着皇帝奔去,翻身下马,跪在皇帝面前大声禀报,说广陵军救驾来迟,望皇帝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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