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把放s部门所有主管都叫过去询问,主任又拉来了纪化。开会和各种调查质询活动开了整整快一天,纪化都没办法离开,连饭也没吃几口。
而且当日院方就接到其中两名较早感染病患不治死亡的消息,而较晚的四个感染者还在紧急治疗中。整个医院气氛一片低迷。
纪化头一次无法思考,也无法整理目前为止的事情。只能发呆似地,听著一旁主任激动的抗辩:
「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啊!导管的采购和协调,我全部都交给纪医师去办,和厂商碰面的也是他!是他怎麽也不愿汰旧换新,他一向是很坚持己见的人,跟我争执了很久,我想他是直接接触这一类事务的人,也不好不尊重他的意见,我也有别的事情要忙啊!不可能一直管著这些锁事嘛!」
「对,导管本来应该是一人一套,但是是纪医师说这样太浪费,所以才采用机器消毒和清洗的方式,他说这样比较省钱,还自以为事地说这是替科里节省。」
「不不不,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就说纪医师平常就很独裁了,下面的人g本就只听他的话,不把我当一回事。其他医师和护士那里反应给他的意见,他也都没有上报给我知道,g本是独揽所有的资讯啊!这是真的,不信你问科里任何一个r!」
纪化一直茫然在旁边听著,一句话也没有说。不知道为什麽,在这种时候,他的脑子里竟强烈地浮现一个人的影像,虽然很模糊,但确实存在著。
询问和责任犛清持续了一整天,还是没有任何结果,医院紧急封锁了放s科,将患者隔离,医疗人员也全体化验清查。剩下四个患者的命似乎总算是保下来了,但是後续会不会有感染者出现,还是未知数。
那天整个放s科像是死了一样,走到那里都死气沉沉。
纪化看著自己已然清空的办公室,两个护士从外头走过,看见纪化回头,便惊慌失措地逃离了,好像纪化身上有疟疾病毒一样。
事情还没有结束。有个感染者似乎来不及就医,就在家中病逝。
这下子加起来一共是三条人命,该名死亡病患的家属在知道事实後,就愤而直接通知了媒体。当天纪化还没进医院,就看见大量媒体守候在医院门口,吓得他只好绕道而行。那天一回家,纪化就在电视里看到院长被媒体追著走的消息,所有门诊跟著暂停。
萤幕上还出现病患家属声泪俱下的宣言,说是一定要揪出所有罪魁祸首,让他接受法律制裁。还有一家媒体祭出死者不满三岁的儿子,由妈妈抱在手上,对著镜头哭叫著:
「把我把拔还来!把我把拔还来!」
纪化被要求暂时停职,在家待命,调职的事情当然也暂时取消。整个宣判的过程,纪化一直都很安静,也可以说是很木然,好像这些人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样。
当日替感染病患打针的值班医生,也和他遭到一样的处分,好像就是当初来找纪化游说导管的那个r1,很年轻的孩子,纪化在院务会议上远远看著他时想。他几乎已经有点忘记,自己是不是也有像他这麽年轻的时候。
他似乎比纪化来得更加惊慌、更加害怕,整张脸都是青白色,被院长问话时,连腿都在漱漱发抖。纪化走出会议室时,就看到他一个人跪在走廊上,旁边好像是他的同伴,担忧地拉住痛哭失声的他: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
当天晚上,纪化一个人坐在医院花台旁,看著对街的便利商店,就这样坐了整整一夜。脑袋里闪过很多很多东西,包括他的童年、他的母亲、纪家的家人、冷漠的父亲、他的小弟纪宜、那个他无甚兴趣的医学院。还有在他身後,现在兵荒马乱的医院。
不管想什麽,似乎总会想到那张脸。那张只不过是喂他吃一顿甜食,就感动到痛哭流涕的脸,那张不管怎麽欺负他,还是一脸轻松地对他笑著的脸。
纪化深吸了口气,用手指夹住了鼻头,用力地拧了拧。因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平复某种即将夺x而出的情绪。
那天晚上,那个男人,就是像他这样失魂落魄地,出现在他面前。
一直以来,纪化都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落到那种地步。他忽然觉得自己过去的人生、过去的努力,变得无力得可笑。
他随即想到,纪家人知道了会怎麽想呢?肯定会像过去嘲笑其他的失败者一样,毫不留情地斥责他的愚昧吧?
他甚至不敢打电话回去给大哥和二哥,寻求他们的协助,总觉得就算他再怎麽哀求,也只会看见二哥冰冷的眼神。就像十多年前一夜那样。
这麽多年来,他一直倾尽全力当一个好儿子、当一个像样的纪家人,好弥补母亲没能完成的部份,纪化觉得自己至今为止的一生,就像为满足那个家的条件而活。没想到为了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一个甚至不知道何时会死的老妇人,就这样轻易地毁了。
太可笑了、也太让人想笑了。
纪化以为自己在笑,他按住了太阳x,坐在花坛上弯著腰,身子一连串颤抖著。但溢出体内的却不是笑声,而是热烫的y体。
纪化大吃一惊,他用力地捂住唇,用手背拭著眼角,但整张脸还是花了。他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现在的丑态。
然而他才抬起头,就看见一个人挡在身前,是他前一刻还想著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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