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蒙蒙,月光隐去,四周是黑黢黢的寂静。
莲信掌上莲灯火光摇曳,却是不是往日端庄的神色。她两颊微红,一手悄悄攥着袖子。
“好端端地跟我出来干什么?”
陆风渺没理她,他垂眸看着眼前之人,似乎轻叹了口气。
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那人游丝般的气息终于没了。大片鲜血洇进了泥土里,胸口上明晃晃的刀刃闪着白光,一切都静止了。
一团白气丝丝缕缕抽离出来,结成了一个人形,是个中年男子。
“你们二位就是黑白无常吗?”
莲信说到口的话被噎了回去:“不是。”
“我妻子还怀着身孕,我不能死啊……”
“张由,随我走吧。”莲信的声音凉凉的,面上是难以抗拒的威严。
陆风渺看着莲信将鬼缚好,静静跟在莲信身边。
黄泉路上,这一行三人,有些微妙。
莲信一路有些不自在,最后终于侧到陆风渺耳边低语:“陆大夫啊,实在不是不愿和你去两房山,毕竟我差事在身。”
“你随意。”
莲信捋了捋腰间的铃铛,无奈认了命。明明是陆风渺自己是这样随心所欲的性格,还要说她随意。
“阴差大人,这位是判官吗?”那人似乎还想求饶回到阳世。
“不是。”莲信望了望天,叹了口气。他不是要鬼命的,他是要鬼差命的。
她之前还苦恼与陆风渺很难再见,现在看来,实在多虑了。还好没被其他无常看到,要不然医仙跟着鬼差去索命成何体统。
看样子陆风渺对《鬼差十要》真的很感兴趣。
莲信拍着良心敢说,自己虽然做了几百年的鬼差,真的还只是朵纯情懵懂的小红莲,跟外面那些混迹黄泉路几千年的老油条无常根本不一样好吗。
但是陆风渺似乎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你是要做我的跟班吗?”
“是又怎样?”
莲信撇了撇冷汗:“你开心就好。”
忘川河边,莲信坐在堤上,拨弄着沁凉的河水。
交了差事,莲信习惯去忘川边上洗洗手。
陆风渺站在莲信身旁,声音也被腥冷的河风吹得飘渺。“喜欢做鬼差吗?”
“我也不知道。”她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被自己搅得破碎,“总比在红莲地狱好些。我喜欢在人间。”
“那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回两房山?”
“我在酆都是个阴差,我回了阳世,又是什么?”
“见过这样多的生死,你还看不破吗?”陆风渺垂眸。
“看破什么?我只见死,何尝见生?”莲信拍拍手站起身来,低着头也不看陆风渺。
“你可愿陪我去看看?”
一只修长的手伸到莲信面前,掌心有着一层薄茧。一只白得毫无血色的小手伏上了那只手,瞬间被紧紧握住。
“在阳间,在天界,你就是你。”
那双手如此温暖,莲信不想抽离。那手却是将她猛然拽进怀里,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在她耳畔作响,自他胸腔里传来极其低沉温暖的声音:“无论遇到了什么,还有我。”
莲信的耳畔一片绯红,她忽然浅啄了一下陆风渺的脖颈,将脸埋在他胸前,紧紧搂住他,全身热血已然沸腾。
“人人都说你们神仙无情无欲,怎么偏你这样会讲情话。”
陆风渺满含笑意,她温热的气息吹得他胸口极暖。从未有过的温暖。
“因为我一直都不算是什么神仙。”
他搂着莲信不舍得放手,心中却有一丝隐忧。那些陈年的血色,便由他一人来承受吧。但他要给雪染一个交代,也正是给莲信一个交代,最重要的,他不能永久活在误解里。
千年之前,他何尝没有疑惑,但那时没的他选择。
或许,从她变作糙汉去找他治伤那日起,就注定了最后的结局。
他说,两日后找他复诊。
果然那天未时,雪染踏进了悯生祠,径直坐在了陆风渺面前。
陆风渺依旧在写他的医案,连头也没抬:“这下终于想开了。”
雪染面上一红,却压嗓道:“我会付你诊金的。”
陆风渺收了笔墨,以手示意雪染搭腕在手枕上,面上神色依旧:“哦?”
她的手腕很凉,陆风渺指端圆润,修长三指搭在寸口上:“我的诊金只怕你付不起。”
指下脉搏忽然一阵急促,他微微弯了眼角。
“今天为何把这样久的脉?”
“因你往日皆不配合。”陆风渺看着雪染,倒是温和了颜色,“换手。”
雪染以左手将右臂抬了起来,方能搭在桌上,也难怪她不顾自己往日的恶劣言辞,低了头再去找陆风渺。她的右臂的确堪堪残废了。
甚至连陆风渺搭在腕上,她也只是觉得一片朦胧的酥麻,不知所按何处。
“断臂不好好养着,居然随意拿骨钉去接。”陆风渺声音极低,“也罢。”
“这样的伤……也不算什么,若不是恰逢天劫……”雪染咬着唇,看着斜角处的地面。
“恰逢?”陆风渺轻叹,“若是觉得求医不如求己,何不学些正规的医术?那日你强行要走,我也留不住你。早与你言说,这手臂不及时医治定然是要废的。”
陆风渺指端抬离,那脉象凝滞,深按则无力,看来经络已然毁了大半。
“废了又与你何干,看你倒是比我还要着急。”
“修行千载,执剑之手废了,何苦口是心非?”
雪染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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