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赵洛懿这一身落拓风霜才将离开家的那个晚上彻底又带到李蒙的面前。
家门口一对儿灯笼吹灭了一只无人去点,院里丢着无用的桌椅,遍地砸碎的花瓶,杂错的羽毛曾是他爹的宝贝。他也是他爹的宝贝,那个晚上,这手上纹穷奇凶相的男人,不耐烦地背着他一步步离开他家,将残碎的旧梦抛在过去,随黎明驱散了往昔。
从今而后,他再没离开过。
“少祭司大人。”
李蒙胳膊被撞了一下,才发觉长老殿的人在面前躬身行礼,回过神时,李蒙从容一笑:“有劳。”
跨过门槛,李蒙不经意回头,瞄到赵洛懿留在门外,另一名侍从带着他去停靠马车。
侍从领着五人经过长廊,校场之中,正有五个靶子,有人在射箭。
李蒙揣着袖子想见到源西泉要怎么开口,两手空空就来了,这也不好说是刚升任少祭司,来拜码头的。
“少祭司大人。”身后廖柳的声音说。
李蒙回头去,一只红木雕百子千孙图的盒子到了李蒙手里,廖柳嘴唇不易察觉地翻动,声音压得只有李蒙能听见。
“给源长老准备的茶,就说需要讨一个人,让馨长老过去帮忙。”
李蒙这才有了点数。不一定就是借口,真把馨娘要去帮忙也合情合理,自己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少祭司,要是真如图力所说,是仅此一例,源西泉坐长老殿一把手,必定已经查清自己来历身份,自然会知道,是赵洛懿问国君讨的恩旨,把自己从馨娘那里要过去,等于他和曲临寒一进大都就住进馨娘家的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
正厅前,侍从停下,朝侧旁让。
“你们去偏厅等候,我与源长老有要事商议。”
侍从带走武士。
厅上坐着个老者,面前一张棋盘,黑白二色两个阵营胶着得难分难舍,老者白眉垂鬓,留着齐胸长须,一身青色洗得半旧的儒士袍,手中拈着颗黑子,肘边茶水已凉。
李蒙揣着袖子,转过脸去,校场中一人拉开弓步,勾住弓弦的手随意一松,嗖一声放出的箭正中靶心。
婢女前去为他擦拭脸上的汗,那人后脖上一双蛇目蛰伏于乌黑发沿下。
落子声传入李蒙耳中,他才入内,朝源西泉深揖行礼。
老者和煦的笑声响起,虚扶李蒙一把,棋子悉数自他皱皮干枯的指中漏入棋匣。
“老夫已是尸位素餐之人,少祭司大人乃是国君跟前新宠,又何须多礼。”
“听源长老中气十足,面色红润,就知道长老身子硬朗。晚辈早该来拜访,只是出宫不易,前次又不巧,今日专程来聆听长老教诲,这是从大秦带来的茶叶,长老看看吃不吃得惯,若是喜欢,晚辈再叫人送。”
侍立在侧的是一约摸三十岁的侍者,面容陈敛,源西泉手按在茶盒子上推到一旁,侍者便将茶叶收去放好。
“倒是没想到你年纪这般小。”源西泉当年是老来得子,儿子死时与李蒙差不多一半大,也是十五六正年少时,一时间不忍心苛待李蒙。
连李蒙都看出老者有些唏嘘,也猜到多半是想起儿子来了。
“你师父叫你来,所为何事,直说便是。”
没想到源西泉这么直白,李蒙登时倒有点尴尬不知从何说起了,脑子转了转,便道:“我与师父都是大秦人,心念故土,呆在南湄实在被逼无奈,师父不便来这里,让我来打听打听,长老殿的意思。”
背靠窗户单腿站着偷听的赵洛懿差点栽到窗下那条排水沟里去,狗尾巴草飘飘摇摇落地,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眼紧闭的窗户,要不是李蒙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源西泉则是一愣,倏然大笑,片刻后握拳在唇边咳嗽一声。
“这话你师父教你说的?”
“我师父平素沉默寡言,只叫我来拜访长老。但师父夜来多梦,常常念叨南湄风物,做弟子的,自当想到师父没说到的地方,我想着师父必然思念家乡,是不想留在此处的。”李蒙眉目端正,说话沉稳,全是少时被他爹打出来的,家风犹在。
源长老竖起手掌向外摆了摆,侍者退了出去。
李蒙见一旁小炉上炭火未灭,便自然而然拿来烫杯子煮茶,李蒙也知道,丢下了一颗炸弹,要等源西泉细细去想。
源西泉捻住胡须,手指磋磨,沉吟得片刻方道:“当初阿妙流落在外,便知有今日之局,祖制沉疴积弊,族人坐井观天,早晚会有一日,断了始祖一脉。”
李蒙将茶杯双手捧上,源西泉眼角微露一丝笑意,向他点头,握着杯子并未喝茶。
“沦落到要让外族来帮忙收拾残局,实在贻笑大方。老朽少时,不曾料到,这局会落到老朽主持长老殿之时,便有顾虑,也不曾提出。”
上了年纪的老者,目中微微带着遗憾,叹了口气,看定李蒙。
“你师父,近来身体可好?听说被图力带回来时,一身武功尽已废了,后又传言已好了起来,不知好得几分?”
原来图力瞒得密不透风,直接把赵洛懿放在宫里,对外间而言,他师父简直是个传说。
李蒙咳嗽一声,“师父生来比一般人身体好些,确实无碍。”
“阿妙当年,辜负图力,他怨恨也是应当。南湄到大秦千里迢迢,路途险阻,老朽也没料到他会找到阿妙的儿子带回来,除了自愈以外,你师父,可还有别的什么不同。”见李蒙满脸茫然,源西泉好心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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