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似是想到此事仍觉得讪然,把目光投向了远方,吸了一口气才道:“夏白眉与我说,既然我实在气不过小倌的事,他好好伺候我一回赔罪便是,好叫我消气。我情毒已深,实在、实在苦熬不过……便与他……”
关山月乃是世家纨绔,为人fēng_liú,与关隽臣更是无话不谈的好友。
因此风月之事,两人先前也谈过不少,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关隽臣还从未见过关山月这般,脸上惆怅中又略略浮起一丝羞耻之意。
这位世子本就长得颇为女相,唇红齿白,此时在寒风中一张脸更是白玉般的无暇。
关隽臣瞧着关山月,忽地就明白了过来,试探着问道:“听闻夏大人手上功夫极佳,京城小倌人人皆知,莫非……?”
“细处便不与说了。”
关山月脸上一红,摇了摇头:“总之,我与他相熟之事,实非有心瞒你。”
关山月虽然未作答,然而关隽臣心中已有了答案。
他不由大为讶异,关山月素来高傲,却不曾想竟会委身与夏白眉春宵一度。更奇的是,此后竟然也未曾要杀了夏白眉一雪前耻。
如今想来,后来关山月嘴上虽然从来对夏白眉不屑敌视,可是那还只怕是为了掩人耳目的托辞和伪饰罢了。
如今见关山月提起夏白眉的神情,不要说是报复之心半点也无,只怕心中那几分倾慕却是更确凿些吧。
“你既然将此事都与我说了,我自是信你。”
关隽臣沉吟片刻后,低声道:“只是我与夏白眉密会之事,你大约心中也有数,此事隐秘危险,我不便与你详谈,你若是知道了……只怕是平白要遭无妄之灾,因此知道的少些反而安全。只是倒没想到,你对夏白眉颇重情义,竟然也愿意冒险帮他传话。”
他此时这番话,到底还是存了一丝试探关山月与夏白眉情分的意思。
因为他到底是不知除去那中了mí_qíng_yào的一夜之后,关山月究竟还和夏白眉有没有几番痴缠。
细细想来,夏白眉伤重,想到的竟是与关山月暗中联系,两人之间,只怕远远不止那一次的情分。
关山月秀丽的眉宇微微蹙起,似是有些忧心,叹了口气才黯然道:“我不问,你也别说自是最好不过。这桩事,我原是不该掺和,只是见那阉人伤成那样终是不忍。他本不该回来的,若不回来,或许终有一日……”
关山月说到这儿,忽然又戛然止住了话头,他甩手放开了缰绳,一马当先向官道处疾行。
“旁的不多说了,只盼着你们都能平安。”
他的声音遥遥从前方飘散开来。
关隽臣神色复杂,直到最后,他也是不知关山月想说的“终有一日”是何意。
终有一日又如何?
夏白眉实在是个奇人。
多情却也痴情,软弱而又强悍。
他有手段酷烈心机深沉的一面,掩上房门之后,又j-i,ng通风月之乐。
他时而如同女子一般顺从地雌伏在周英帝身畔,可是当他步出皇宫之外,在这大周山河间驰骋之时,他又潇洒得像是江湖中的侠客,连面对着高高在上的恭亲王世子,都能仍有心戏之。
他这一生唯一挚爱的分明便是皇上,可是却又忍不住处处留情,如此fēng_liú气象,简直世所罕见。
关隽臣渐渐隐约明白了周英帝对这个阉人的爱不释手。
夏白眉是这座皇城中的一个永远看不透的谜。
……
关隽臣回府之后,便开始紧锣密鼓地部署。
他首先要关注的,自然是皇上的动向。
说来也奇,自夏白眉出城之后,周英帝便像是突然大伤元气,断断续续缠绵病榻,多次连朝都无法上,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事。
可是此时关隽臣却并不希望周英帝是真的病得下不来榻,只因若是这般严重,他更怕周英帝会因此耽搁了梅坞之行。
他一边派人密切关注着皇宫内的动静,一边从夏白眉处拿了梅坞的地形图开始琢磨。
在这当儿,一日清晨,有一骑着灰驴的青衣小童前来宁王府递上请帖。
门房见那小童不过十三四岁年纪,本立时就要赶人,可是到底是在京城混久了的老油条,转念一想,忽然便想起了一人来。
他登时后怕得身子一颤,忙对着那小童恭恭敬敬地执了一礼,将那平平无奇的薄薄信笺捧着急急冲进了王府之中。
……
关隽臣见这下人莽莽撞撞,本是颇为不悦,可是还未开口斥责,那人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呼吸急促地道:“王爷、王爷,太师府拜上请帖。”
“言太师?”
关隽臣大吃一惊,随即忙快步走下台阶,接过信笺拆了开来。
那素白信笺上带有一股淡淡的梅香,只消看上一眼其中的字迹,便叫人忍不住屏息。
只见寥寥几行字行云流水、笔走龙蛇,比划间飘逸,颇有烹茶赏梅之闲散意趣,可收笔之时力道却又苍劲,隐隐有力透纸背之感。
这一笔字便假不了。
言太师——
三朝帝师,当世大儒。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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