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视着这个昏暗的房间,心头忽然浮现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不是即将到来的危险,而是陌生,这让他更坚定了某个慢慢开始变得清晰起来的想法。他直觉自己能在这里找到很重要的线索,自然愈加谨慎和小心起来。
他开始进入这个罪犯的世界了。
这间屋子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床单和被罩都是大约十年前的款式,上面还有缝补过的痕迹,可见它的主人并不追逐新潮,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念旧。柜子里的衣服很少,但收拾得非常整齐,房间里没有镜子,窗帘后面的窗台上已经落满了灰,应该是一直挂着的,这说明他是个自律但不自信的人,或许有很严重的自卑倾向。曾经用来虐待和殴打受害人的工具分散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书桌的抽屉里是空的,垫了张报纸,是一年前的晚报。桌面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花卉养殖以及法律类的书籍,正中有一片矩形区域的颜色比别处要浅,池朗猜这里可能一直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直到最近才被人拿走。
勘察现场本来就是个细致活儿,更何况是让他们奋战了两个月的大案,众人有条不紊地重复着拍照和收集证物的过程,傅云声一方面安排人去控制住章大有,一方面和局长协调着下一步的安排。深夜的702室依旧灯火通明,等到一行人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都已经是半夜一点左右了。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大多数人都是回去泡了碗面便继续忙碌起来。池朗是连饭都没顾得上吃的那类,但没想到这个时候白子峥还能过来找他,拿了三个包子一袋牛奶,很不像是他的风格——也确实不是他的风格。徐海洋的长处从来不是技术工种,大半夜的也没他需要跑腿的地方,最后被顾晓辉拉着去买夜宵,想了想给池朗捎了三个大肉包子,没有豆浆就添了袋牛奶,回来路上一眼就看见白子峥要往鉴定中心的方向走,二话不说就把包子给塞了过去,摸了摸下巴道:“哎小白,老池还没吃饭呢,你给他拿过去吧。”
碍着顾晓辉在场,“你顺路啊”当然是个正经的理由。白子峥没说什么,顾晓辉却下意识地觉得徐海洋笑得有点儿“不怀好意”,但具体怎么个“不怀好意”法儿又说不出来。白子峥是有问题想问池朗,推开门的时候也只他一个人在,靠墙的几台仪器一齐开着,旁边的桌子已经被他们带回来的证物给堆满了。池朗正比对着遗留在现场的麻绳和被害者手腕上的痕迹,看到细微处微微皱了皱眉头,白子峥默不作声地站了一会儿,片刻后池朗轻轻叹了口气,这才转过身道:“小白。”并不意外的语气,看来是一直知道他在。
白子峥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情恐怕是八|九不离十,然而真说出来还是迟疑了一下:“……不是他?”
池朗居然理解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道:“不是他。”
相同的一句话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语气,池朗本来想点根烟抽,后又作罢,说道:“换个地方说吧。”说完带白子峥去了隔壁。
隔壁的资料室里同样堆满了东西,两人各自找了把椅子坐下,池朗也没着急吃东西,他很想和白子峥谈谈这件事,于是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子峥道:“他没有作案时间。六年前案发的时间段里他一直都在本市,没有去过省城。”又从带来的文件夹里拿出一叠病历,右上角的日期是二零零九年年初,“他被车撞了,左腿粉碎性骨折,一年的时间才养好,能作连环案的总不能是个连路都不能走的病人吧。”他们查唐泽礼的时候找到了当时的住院记录,车祸住院的病人都拍过x光片,况且腿受没受过伤、伤到什么程度医院都是能查出来的,拿这个造假的可能性太低。唐泽礼杀害路逸程和郭心怡的事情毋庸置疑,但并不意味着他就是六年前省城连环虐童案的真凶。模仿作案就不应该并案。白子峥见池朗似乎早有了同样的猜想,反问道:“那你呢?”
池朗道:“感觉不一样。”他知道白子峥不信直觉这一套,所以很快补充道,“省城连环案的凶手消失了六年,今年年初突然开始在津南作案,由于作案手法的相似性,我们初步认定是同一人所为,这是前提。小白,我记得你问过一个问题,你说凶手在这六年里经历了什么,导致他的犯罪手法进一步升级了,这是我第一次产生怀疑的地方。一个人的习惯可以改变,但是他的观念很难改变。不喜欢吃糖的人可以慢慢变得喜欢吃糖,一个完美主义者很难容忍残缺,道理是一样的。六年前的案子里凶手表现出了高度的一致性,津南的案子呢,没有,犯罪手法发生了改变。第一,他用了火,死者的身上有烧伤。第二,他拔了死者的指甲。第三,他养花,并且用花铲殴打了被害人。第四,他对年仅九岁的女性被害人实施了性侵犯,还利用她的衣服进行了多次手|淫。第五,他处理被害人的衣服,不是扔了,而是送到了大学的爱心社团。这五点构建出了一个全新的犯罪模式,相同点是什么?全身赤|裸的尸体、手腕和脚腕的捆绑、殴打和虐待的痕迹,这些在津南的案子里都不是重点,我们从一开始就被六年前的案子带偏了,两个凶手有重合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我们把他们当成了一个人,凶手的形象自然出现了偏差。”
他边说边示意白子峥去拿一旁的资料,又继续道:“今天在唐泽礼家看到郭心怡的裙子,多多少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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