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梦里,也有这么一大片梅林。
玉枕上昏迷着的少年正沉浸在这个绵长无野的梦境里:一大片绿的妖异的梅林,一朵朵翡翠玛瑙般的花苞压垂了枝头,漫沉沉像一卷翠绿欲滴的云。然而不是云,只是一片鬼魅妖韶的绿梅林,梅花或冷白或鲜艳的高傲感此刻荡然无存,相比那些韶华之色,绿梅更像是碧水寒潭里魅惑横陈的妖孽。
绿的刺目,所以当那一株颀长瓷白的手指轻轻压下一玫花枝时,刺目的绿衬着那醒目的白,却反而青涩了许多。男人如柳指骨优雅闲然,压下一株花苞,泯然而笑,狭长的凤眸熠熠生辉,道:“好一树绿梅。”他嗓音低沉中透着股玉石的质感,一丝清冷,一丝禁欲的诱惑,犹如磬石沉击,性感而魔魅。同这声音相匹配的也是一副世间绝无仅有的好容貌,说是风华绝代,唯恐还要委屈了他……
男人就立在万梅丛中,拇指与食指挟着一瓣芬芳绿萼,淡淡幽香扑鼻而来,令人五内舒畅。他勾起的嘴角有些fēng_liú惬意,身子靠向那梅树欲悉心观察,却见梅树微微一颤,似娇羞似愠怒,霎那间满树花苞簌簌齐放,万千绿萼妖娆如蝶,随风狷狂舞动。一怔间,只觉异香扑鼻入骨,比那梅寒还要重三分,他直觉地退了一步,待风声过后定睛细看,却是满园芬芳中,一株纤细的身姿正立在眼前瑟瑟发抖。离的太近,异域寒香几乎将他吞没。
那像是个少年,单薄稚嫩,细长的腕子上绕着一根红线,微微一动,足踝处似乎也坠了银铃清脆作响。他周身被一袭墨绿水衫包裹,愈发显得体态轻盈宛如少女,一双波光荡漾的水瞳光泽闪烁,像漆黑的玛瑙散发着夜的迷惑。他面色说是白皙,不如说是病态的苍白,行动处一步三喘,委地墨发如蛇般缠在他腰身大腿间,无限妖丽。
男人眼中一道银芒微妙闪过,身形虚幻,步若行云,倏忽间少年纤细的手腕被人不轻不重的捏住,耳边听得那清凉声音问:“你是谁。”
——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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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被人攥住,少年蓦地睁开双眼,梦褪。一双眼雾里看花似得环顾四周:碧玉明萃鸢尾帐,日出东海屏风,重华凤雕古香案,案上一只别致的缠枝牡丹翠叶熏香炉正青烟徐徐,他深吸一口气,鼻端缠绕不休的是一股淡淡药香。昏睡了多久?不知,但看这四周已芬澜变样,绝不是之前到过的任何一个地方,想起意识流失的最后一刻,他倒入姬冰的怀抱,依稀可见薄佻白胸前的伤口已停止淌血,他救了他吗?假如是的话,现在他所躺的地方普天之下绝无仅有,便是薄府。
——闻名遐迩的玉瑙堂麽,呵。
“舍得醒了?”微带讥诮的嗓音,冷冰冰像炳利剑贯穿空气。隅殷色扭头,视线触碰到说话人时微微一怔,旋即嘴角漾开个诡异的弧度,嗓音微哑,说道:“久闻潇湘谷岱迹真岱大神医,医术惊人,传闻其能活死人肉白骨,却不知除了会问生脉,连这死脉也问得?”他媚眼如丝却口气乖戾,话里话外满是促狭,绝不像是个即将元神尽散的魂灵。
一旁端坐的青年冷哼一声,斜眸面无表情的睇他一眼,嘴角轻挑,却是一抹再明显不过的嫉恨嘲讽:“过奖!活死人肉白骨实不敢当,倒是这死脉,亏你也算是个有些道行的鬼怪,竟不曾听过半步遥名号?”“想不到令师竟然就是天下第一散仙半步遥……”隅殷色凝眸,对方意有所指的话令他嘴角笑意微微一滞。岱迹真已甩袖而起,姿态冷傲,居高临下冷冷道:“知道就好,我师承散仙,能救你也必能害你,这一次不过是为了还薄少的人情。以后你最好安分守己一些,倘若再生事端,我定不会看任何人的情面将你严办!”
语毕,拂袖而去。
隅殷色冷冷的盯着那青年疾步离去的背影,眼底寒光乍现,正待要盘算些什么时忽然一阵阴风滑过,眼瞅着香炉里的青烟凌乱三分,隅殷色却是慢慢起了□子,将玉枕垫在背后缓缓靠上去,修长手指优美支起鬓角,轻声唤道:
“姬冰。”
一团黑雾顿显床前,墨衣男子单膝跪地,长长墨发自两肩垂落,容颜不辨,却是那一身阴森冷酷之感使人心悸。少年狭长睫毛莹然一颤,妖丽的眸落定在姬冰背上,问:“我昏睡可有三日?”
“回少爷,整七日。”自从他倒在自己臂弯里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他已不眠不休守在这黑暗处,七日。
“这么久……”少年喃喃着,顿了一顿,复问,“薄佻白境况如何。”
“大安。”姬冰纯冷的声音微有起伏,“少爷当日牺牲精气为其重筑胸膛血肉,他醒来后亦不见有何表示,只命我驾车将原车夫老奴带到驿站后,加快脚程赶回府邸。”“岱迹真也是他请来的?”“是他命夜笙歌去请的,岱迹真听说少爷之事原不肯来,料想也是先前云少对少爷您的态度令他心声嫌隙,但薄佻白开口非比寻常,那人连赶三日车马劳顿,终究还是来了……”
“薄家这面子倒是大!”少年嗤笑一声,挑眉道,“只不知若半步遥知晓他的徒弟纡尊降贵,为一只恶鬼疗伤,是否会气的半死?”
“……”姬冰垂眸,“少爷不恶。”你若是恶,何须兜兜转转绕这一圈,还是半赔上了自己来到这玉瑙堂,心脏下落不明,那麽复生便只是镜花水月,即便来了薄府,又能怎样呢?
少年没再说话,半靠着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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