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不断,理还乱。
春风扑面,风里蕴着淡淡的花草香气。宫婢在树下架起火堆炙烤羊肉,肉香浓郁,微微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臊气,像带了钩子,直往人鼻孔里钻。
裴英娘低头整理翻飞的缥色裙带。如果她是王浮,肯定会把原本简单的事情闹大,最好是闹得不可收场,将太子和武皇后全部拉入泥潭,以此达到报复武皇后的目的。
她轻声说:“王御史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务必提醒执失将军,莫要因为王御史是旧友,就掉以轻心。”
秦岩怔了一下,没有多问,点头应下。
两人说着话,渐渐走到河边。
锦帐似云,华盖如织。肩披缦衫的美姬载歌载舞,悠扬的丝竹管乐声中,时不时爆出一阵响亮的喝彩声。
李弘、李贤和李显赶在上巳前从长安来到温泉宫,过完清明,李治和武皇后就要返回长安蓬莱宫。李贤和李显都是爱玩的人,祓禊仪式结束后,命人在河边搭起锦帐,开始斗鸡。
锦衣绣袍的公子们衣襟大敞,围着锦帐大喊大叫,笑闹声直达云霄。
李显的“大将军”节节败退,李弘凤眼微微眯起,满脸笑容,吩咐身边的侍从预备酒宴,准备庆祝得胜。
李显不甘心认输,围着锦帐跑前跑后,急得直跺脚,嗓子都快扯坏了。
裴英娘左右四顾,忍不住疑惑道:“阿兄呢?”
刚刚在河边浣洗衣裳时,李旦还在的。她往河水扔鸡子祈福的时候,李旦怕她跌入河里,一直守在她身边,深青色袍角染了几分春色,比水波荡漾的渭水还要明朗。
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
秦岩小声问:“公主在找哪位王子?”
“自然是八王。”
一人插话进来,头梳双鬟髻,身着高腰槐花黄襦裙,眨着晶亮的眼睛,广袖飘飘,踱到裴英娘面前,脆声道:“公主,八王和圣人往南边去了。”
秦岩看到来人,脸色一变,拱手抱拳,匆匆道:“不打扰公主了。”
二话不说,挎着横刀,急急跑开。
郑六娘撇撇嘴巴,双手叉腰,故意大声喊:“至于嘛!我又没想过要嫁给秦校尉!秦校尉不必吓成这样。”
秦岩没有回头,跑得更快了。
裴英娘笑着摇摇头。
千金大长公主为了替郑六娘觅得一个好夫婿,这几年快把京兆府的年青少年郎们相看遍了,没有成婚的千牛备身是她最看好的人选。去年千金大长公主借着一次宫宴,笑言要秦岩做郑家的东床快婿,李治问过秦岩的意思,没有应允,但也没有否决。
有窦绿珠纠缠执失云渐在先,秦岩一听说郑六娘的祖母是大长公主,而且是一位和武皇后走得非常近的大长公主,胆战心惊,夜不能寐,特意告假回府,求告自己身为正二品仆射的阿耶,“儿不会娶郑六娘的!”
秦阁老一巴掌甩在秦岩脸上,“要么娶郑六娘,要么年底娶亲,你选一个吧!”
秦阁老的官职品阶虽高,但本朝一、二品大员是授予年老功臣的虚职,三品官才是执掌朝政、简在帝心的实权人物,秦家远离权贵中心已久,下一代中只有秦岩有可能重现秦家昔日荣光,现在秦家没落已久,如果李治或者武皇后真要赐婚,秦家不敢断然拒绝。
秦阁老迫切希望秦岩能够娶一位家世出挑的贵女,帮助秦家重振声威。郑六娘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如果能够借着郑六娘的祖母巴上武皇后,未尝不是一条兴旺家族的捷径。
等秦岩建功立业,都到猴年马月了,秦阁老等不起。
秦岩坚决不肯娶郑六娘,“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如果娘子娶进门,和我相看两厌怎么办?我要娶亲的话,一定要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否则不如不娶。”
秦阁老气得火冒三丈,拔出昔日在战场上斩杀敌将的直刀,对着秦岩的面门就劈,把秦夫人唬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一命呜呼。
秦家闹得人仰马翻,事情传到公主府,千金大长公主酸溜溜道:“六娘蕙质兰心,家世容貌,样样拔尖,哪一点配不上秦家小子了?他不想娶,我还舍不得六娘嫁呢!”
自此两家算是结了怨。
郑家的小娘子们嫌弃秦岩是粗莽武人,一看到他便讥讽奚落,句句话带刀子。秦岩哪里是郑家人的对手,只要看到郑家人,拔腿就跑,比听到李治的传召跑得还快。
郑六娘轻哼一声,“秦郎君虽好,我不稀罕。大母一厢情愿,与我何干?他跑什么!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裴英娘不好说什么,拉着郑六娘的手,岔开话道:“今年的斗花草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郑六娘心思烂漫,闻言立刻抛下秦岩,笑嘻嘻道:“再稀罕的东西,哪比得上几年前震惊京兆府的烟花!”
裴英娘笑了笑,“阿姊又占了上风吧?”
李令月今年偷偷拿了李治私库里的一样宝贝,以往能和她抗衡的赵观音现在成了她的嫂子,行事收敛许多,按理不会故意和她作对,京兆府应该没有人能拿出比贡品更罕见的宝物。
郑六娘垫脚四处探看,“公主过去瞧瞧?我刚刚看到一只白色的孔雀,是柳家大娘子带来的,张开尾羽时,像落雪一样,可漂亮了!”
两人说说笑笑间,找到小娘子们斗花草的帐篷,进了围幛,却没看到李令月和其他贵女的身影。
郑六娘皱眉,掩着鼻子道:“什么味道?是不是羊肉烤糊了?”
宫婢急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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