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意识到的时候,顾蘅的问题已经传入了她的耳中。她登时尴尬得要命,手在半空中兜了半个圈,假做思考地挠了挠后脑勺,又故作镇定的转着脑袋打量起周遭的格局布置来。
顾蘅将她那点子小心思一一收入眼中,更觉得好笑,遂佯装没看到,低头饮茶。
这座偏殿里的布置,不可谓不用心,不可谓不华丽。
元幼祺发现,殿内的柱子、屋顶、四壁都是新漆的,桌椅柜案也都是簇新的,足可见为了迎接昭妃入住,内府在短短的时间内,还是用了全副心思准备的。
不过,毕竟是多年的老建筑了,准备的时间也太有限,元幼祺的目力不错,她凝目看去,能看到头顶架梁边角榫嵌的地方已经磨损了,而那梁上的云纹装饰似乎也是旧的。
元幼祺看罢,抿了抿唇,心里有了计较。
她的目光转回到顾蘅的脸上,沉声道:“让你住在这里,太委屈你了!”
这是当年那位“顾”姓贵人住过的地方,看这建筑,再联系到以自己的年纪,根本就没见过那人,元幼祺猜想这座燕来宫至少空了十六七年了。
那么,那个顾姓宫人哪儿去了?难道已经……
元幼祺的心一沉。
顾蘅闻言,却淡笑着回看她:“你觉得,这里委屈了我了?”
元幼祺蹙眉。她明白顾蘅说的是什么意思。
天家向来遵从礼法,再胡闹的天子,也不会任意拿“礼法”二字当儿戏。观这座燕来宫,格局规制种种不难看出是按照一品妃居所的格局建的。而顾蘅眼下是三品昭妃,若说委屈,那也是她住在这里,委屈了这座宫殿。
可是,曾经的一品妃,自己竟然不知道,更从来没听母妃提起过,连宫中的分毫闲言碎语都没听到过,这难道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顾蘅平静地看着元幼祺,却没有为她解惑的打算,自顾自说起自己的话来——
“你看,深宫之中,从来寡情少爱,曾经的贵人,一旦逝去,便什么都不会留下。所谓荣华,不过如是。”
那位顾姓贵人,原来已经故去了?
元幼祺大震。
顾蘅观她模样,依旧从容道:“天家从来如此,帝王从来寡爱。唯有如此,江山才能稳固长久。”
“不是的……”元幼祺怔怔地摇头,也不知不认同的是哪一点。
顾蘅又道:“天子娶妻也罢,迎妃也罢,即便是普通的几年一次的选秀女,所选的女子,无不是重臣、贵戚,至少也是四品以上官员家的未婚之女。天子为的是借此结成姻亲,笼络自己看重的官员,谋取共同的利益;做臣子的,巴不得能抱上天子的大腿,牺牲自己家的一个女儿,便可以获得无尽的荣华与前程,甚至整个家族未来几十年的显赫,就此即可奠定。”
她的话说得无比直白,将君臣之间的那点子龌龊心思剖析得明明白白。
元幼祺从没想过,一向傲世孤标的顾蘅,会在这个问题上解说得如此露.骨。
元幼祺的心更沉下去了几分,她隐约觉察到顾蘅想说的是什么了。
顾蘅眸子幽深,紧紧地盯着元幼祺的眼睛,“天子无私爱,你将来,亦如此。”
元幼祺蹙紧了眉头。
顾蘅不以为意,犹道:“你将来会有很多女人。她们来自你臣子的家族,她们会充满你的后宫……”
“不会的!”元幼祺大声道,她再也忍不住,抢白了顾蘅。
顾蘅没做声。
“我一生只爱一人,只娶一人!”元幼祺高扬了声音,誓言般明白无误地向顾蘅宣告。
话中的深意,再明白不过:一生只爱你一人,只娶你一人!
顾蘅胸口涨闷得难过,她后悔了,后悔当初要接近这孩子。
她本是存着保护她、教导她,将她培养成帝王之才的目的接近她的。孰料,如今,这孩子竟爱上了自己!还这般情深!
顾蘅面上依旧淡漠,裙摆侧的左手则默默攥紧。
你应该学你娘亲啊!你怎么能爱上我!
顾蘅气元幼祺怎么就爱上了自己?
她眼前一花,元幼祺凑近了来,温热的手掌握住了她的左手。
顾蘅轻抖。
“你别怕……”元幼祺竟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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