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嘉运端着碗面朝三军将士,用浑厚的嗓音高声念出祭词:“苍天在上!后土在下!碛西节度使盖嘉运奉大唐皇帝陛下之命,召集西域各部军队,勘平突骑施内乱,荡平悖逆!愿苍天保佑!我旌旗兵锋所至,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敌军望风而降!”
李嗣业站在下方默默吐槽,这祭词可真不怎么样,合着盖中丞文化水平不行,但他身边是有行军书记的。书记官的文采也很有限,没有那种慷慨激昂铿锵金石声的劲儿。如果换做李白、高适、岑参、王昌龄等人来写,必然在队列中,遥望盖嘉运极为拉风的身姿,不由得点头低声赞叹道:“虽然是封建迷信,但看起来还是挺带劲儿的!”
……
八月初,盖嘉运在顿多城外祭天誓师,集结安西军与中亚各国军队共七万余人渡过拨换河,朝着碎叶城方向进军。
李嗣业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校尉,处在这浩荡的队伍之中,心中涌动着一份紧张与刺激。如此大规模的战争他还是第一次参加,只有在这样的军事行动中,才能探究出古代战争的奥秘。
如此多的军队出征,补给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尽管唐军每人携带有六至七天的干粮,李嗣业的第八团携带的在高处,能将麾下的兵马一览无遗。毕竟通讯技术落后的情况下,将领全靠旗帜和麾下军官的默契配合,一旦超出视线之外,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哪个人刚愎自用,哪个人又谨慎到贻误战机畏缩不前?
有一次李嗣业跟着夫蒙灵察停留在一座山岗上,夫蒙镇使指着这满山遍野的旗帜,竟然能轻松地认出它们所属的部队以及兵种,能叫出校尉和队正的名字,精确到五十人的队。这些人所在的位置,在他胸中有一个现成的框架。就这份儿功力,也够李嗣业学习老长时间了。
前方几乎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莫贺部的先头部队,尚未遇到敌军。李嗣业只是跟着大部队行进,战事落在他头上似乎还为时尚早。
十五日后大军到达了冻城,城中驻守着少数黑姓部族,在大军未到之前,确实是望风而逃了。
大军来到热海湖畔,又名大清池或伊赛克湖,他们沿着湖水边沿继续行进,贺莫部的先头部队攻下了贺猎城,遇到的依然是零星的抵抗,消息传到后方中军,说是斩杀了几百人,还不够塞牙缝儿。
叶支城就与贺猎城不同了,它处在热海分出的支流的对岸,同时也是碎叶镇的前哨,尽管突骑施人不善于防守作战,黑姓依然在城中驻守了两千多人。
莫贺达干的先头部队连夜渡过了河水,等到第二天清晨城头上的士兵看到面前密密麻麻的军队时,估计他们的头皮也是发麻的。更让他们胆寒的是,贺莫达干引来了安西唐军,这支铁甲军可是人人披甲,武装到牙齿的,昔日苏禄强盛之时,麾下有控弦之士三十万,可依旧接连败在安西北庭两军手上。
叶支城的守军出城投降,贺莫立刻把他们编入到队伍之中,继续沿着热海的上游碎叶河前进。两日后大军到达裴罗将军城,与碎叶镇的间隔不过二十里。
联军在这里碰到了最硬的钉子户,都摩支的最忠心的部下纳罕达,此人率领五千人驻守在城中,将四座城门禁闭,在城墙上布置了弓箭手和床弩檑木滚石。
贺莫不敢再大包大揽自己动手,连忙去找盖嘉运商讨战法,其实是希望唐军能派出铜盾铁甲的跳荡兵攻城,他们跟在唐军后面躲避箭矢,形成第二波攻击力量。
盖嘉运盘膝坐在帐中,贺莫唱喏之后进入大帐,在下方躬身抱胸行礼:“纳罕达据城而守,绝无劝降的可能,贺莫特来向中丞讨教战法。”
盖中丞高抬着下巴轻飘飘说道:“攻城可有什么讨教的,召集你族中最精壮的武士,某出钱悬赏,能先登得城头者,赏黄金十两。”
贺莫想要的可不是这个答案,继续低姿态道:“我贺莫部勇士确实不少,但革甲裹身难以抵挡箭矢,所以特来向中丞讨问,不知能否……”
“你想跟我借甲胄?我后厢军辎重之中确实有五百套鳞甲,嗯,可以相借,但用完之后须全数奉还。”盖嘉运点点头说道。
光有甲胄有个屁用,贺莫胸口有点儿气闷,盖嘉运带兵前来,却不肯相助,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只是给我壮声势?
“中丞,我突骑施部逐水草而居,擅长野战,却不擅长攻坚,若能得安西军援助,必然事倍功半。”
盖嘉运捋须宽和地笑道:“某率安西四镇兵马前来,不正是为了与贺莫部共同克敌吗,岂能让你孤军作战。我安西军中辎重营中有精工巧匠,可造作攻城器械,你我先在城下等待三日,三日后我将攻城梯交付与你。再者,我军中自有四十队弩手,装备有伏远弩和擘张弩,辎重车上更有箭矢万簇,可以用箭矢压制城头上的敌军,助你率军成功登城。”
感情只提供攻城装备和火力支援啊,贺莫达干憋了一肚子怨气,只好悻悻地叉手说道:“希望中丞届时不要吝惜箭矢,使我族中勇士白白丧失了性命。”
“这个我自然理会,你且退下,三日后攻城。”
贺莫再次躬身朝盖嘉运行了一礼,缓缓地倒退着走出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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