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林子明匆匆赶到。
那时,上官华芸已经梳洗完毕,并且重新上了妆。在他面前,她又变回成那个仪态端庄、娴静优雅的林家少。
苏又男不由又想起亡母,怅惆不已。
之前,他和林子明素未谋面。
上官嘉瑞便充当起中间人,介绍他们俩相互认识:“这位是林子明,字伯桑,现在在省城念大学。他就是经常在报纸上发表新体诗的陌上桑;这位是苏又男,字默然,刚从德意志回国探亲,才二十出头便拿到了德意志的行医资格。”似乎是嫌屋子里的气氛不够轻快,他顿了顿,对林子明笑道,“你别被他的名头给唬到了。他就是个年轻的假洋大夫。”
于是,众人很配合的笑了起来。
林子明并不喜欢这种成天板着个脸、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归国人士,抱拳客套:“默然兄,久仰久仰。”
而苏又男先入为主,之前一直把他当成年轻版的苏二老爷。这会儿听说他便是自己最欣赏的年轻诗人陌上桑,一时调整不过来,也只是抱拳回礼:“久仰久仰,伯桑兄。”
又惊又喜的是站在林子明身后的上官华芸。原来陌上桑是她的老公!天,她最喜欢读陌上桑的诗了。他在报上发表的那些诗,她篇篇都能倒背如流。
怪不得大哥总是把陌上桑发表了诗作的报纸寄给自己。按住突突狂跳的小心肝,她使劲的剜了自家大哥一眼——搞什么呀!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跟我挑明陌上桑就是伯桑的笔名?
上官嘉瑞收到,唯有摇头轻笑:小妹这是在埋怨自己没有好好的夸一夸伯桑吗?
殊不知,“陌上桑”是省城文学界里的新起之秀,名头响着呢。不过,因为林子明为人低调,所以许多人只闻其名而不知其人。
当然,这也是他比较欣赏林子明的地方。若不是苏又华也早就有心结交陌上桑,他才不会点穿。
同时,因为感受到上官华芸用情之深,他的眼里不易察觉的闪过一线霾,暗道:伯桑,你最好不要辜负小妹。
上官嘉瑞属于新派人士。在他的家里,并没有沿袭上官家的旧传统。吃饭的时候,不用仆妇环侍,没有搞男女分坐,也不兴什么食不语。
他家的餐厅是按西式风格装璜的,餐桌也是那种一桌六椅的白色金纹雕花欧式桌椅。无论男女,大人小孩,大家同坐一桌,一边就着美味品洋酒,一边天南海北、国内海外的扯着,气氛相当活跃。
因为兴哥儿的娘不在场,所以上官大嫂只好亲自给兴哥儿喂饭。好在平常她也或多或少的喂过兴哥儿,所以喂起饭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然而,兴哥儿正处于最活泼好动、又无法跟他讲道理的阶段。她既然喂食,还要哄人,很快就有些手忙脚乱。而兴哥儿最喜欢吃的是小黄花鱼,可她哪里还腾得出手来给小家伙挑鱼刺?
兴哥儿只是个小毛头而已,哪里体会得到母亲的辛苦?他要吃鱼!妈妈不给吃!于是,他很不满的嗷嗷直叫唤。
男人们坐在餐桌的另一头,聊得热火朝天,听到他的控拆,都当他是高兴的跟着凑热闹,只是冲他笑了笑。
上官嘉瑞笑道:“儿子,等你长大了再加入我们的讨论。现在,你的任务是乖乖吃饭。”说罢,冲坐在左右下首的林、苏二人举起高脚玻璃杯,“为国家和民族的将来,干杯。”
三个男人举起红酒,共饮。紧接着话题悄然换成了论民族之如何崛起。
上官华芸见状,主动打下手,帮忙照顾兴哥儿。她先仔细的挑出里头的小刺,然后才夹进菜碟里。
兴哥儿是个有鱼便足的好孩子,见菜碟里的鱼渐渐的多了,小嘴吧唧吧唧的吃得飞快,同时还不忘冲她兴奋的拍着小巴掌,献上粉嘟嘟的包子笑脸一个。
“我们兴哥儿在谢谢我呢。”上官华芸乐了。
上官大嫂在他的一边脸颊上亲了一口,自豪的笑道:“那是。兴哥儿本来就是个知好丑的好孩子。”
过一会儿,那一头的讨论陡然激烈起来。三个大男人神情激动,似乎在争执什么。
上官大嫂一头雾水的看了上官华芸一眼。而上官华芸已经听得入了神。
上官大嫂便好奇的加入旁听的行列。
就连兴哥儿都放弃了美味的鱼,用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瞪着他们。
他们仨还是在讨论先前的话题,只不过观点分岐很大,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便忍不住辩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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