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自己看看。”
内官接过李焕的授意,将信函送到为首的老臣张告之手中,李焕噙着意思未明的笑意沉声道:“张大人可看到了?你们可看到了?礼制从简,是太上皇的意思,朕岂能违背?”
群臣愕然。
没有文武百官的朝拜,没有百姓的沿路迎接,没有任何仪仗,李熠身后紧跟着李明卿与沈孟,乘着一辆最为普通的马车,阔别数月之后终于又回到了京都城。
昔日高高在上的帝王面对着一片平静的京都北门,只觉得满目悲凉。
李明卿远远望过去,看见人群之中站了一个华服宫妇,神情难抑,潸然泪下。
那宫妇走到马车旁,行了礼,颤着声音对着车内的人唤了一声:“夫君……”
京城南郊一座荒废的行宫南苑,迎来了它新的主人——太上皇李熠。
一去北境七日有余,连日赶路,风尘仆仆,夏日的暑气在夜里未散尽,李明卿回到王府便匆匆去看了仍旧卧病在床的琅琊王。
昭瑜回到房中,帮着李明卿卸掉身上的钗环。
铜镜映着她清绝素净的面庞,多了几分憔悴的神色,昭瑜不由撇撇嘴道:“沈将军也真是的,临行前我还刻意托他,让他好生关照您……”
李明卿淡淡一笑:“昭瑜,我身上有些乏了。”
连日忧心,她确感身子不如从前。
昭瑜整理好了妆奁匣子道:“我帮郡主按一按身上,这样也能松泛些。”
她没有拒绝:“好。”
斜倚在榻上的人穿着一件月色的xiè_yī,柔和的长发随意地垂散在身侧,肩颈秀丽,宛若凝珠夺璨的白玉,露出一段皓腕,照入室内的月色落在她纤纤素手上,像在一寸一寸柔柔地吻着她的肌肤。
睡了片刻,她微微一动,觉察到有炙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睡眼朦胧,她看见一双宛若星河的美目正望着自己。
是她最熟悉不过的那双眼睛。
不由诧异道:“你怎么在我房中?”
“自然不是从正门走进来的。”沈云亭眯起眼睛,眉眼弯弯,像只狐狸一般,目光落在桌上的药碗上,柔声劝慰道,“把药喝了吧。”
李明卿想起这药的滋味,想起她因沈云亭生死不明的事情不知给自己灌了多少碗,便有些不满。
她蹙蹙眉道:“药苦。”
沈孟眼里的柔情越发浓了起来,她端起药碗,轻轻饮了一小口,凑到李明卿的唇边。
窗外有倏忽的风吹过,将床上的幔帐吹得旖旎,药香缠绵口颊齿间。
沈云亭轻笑:“这般也苦吗?”
第三部分·20
京城战事已经了却了数日,天气亦愈发燥热了起来,整个京城从宫中乃至百姓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当中。
修生养息了近十日,李明卿本欲归印解带,不再代父上朝,免去新帝的忌惮,却被新帝以战后多事,京中仍需有人主持大局为由不予应允。
“咳咳咳——”房中传来一两声轻咳,辗转病榻已有大半年的琅琊王今日陡然有了些许j-i,ng神,此时正坐在书房中,微微抬头凝视着墙上的画像。
y-in阳相隔数载,他本以为自己平静如许,不知为何心里又起了波澜。
“郡主,王爷醒了。”
见李明卿下朝回府,李叔便带着人迎上去。
她脚下的步子不禁轻快起来:“真的吗?”
“是真的,王爷今日j-i,ng神好些了,现下正在书房之中。”
她来不及解下头上的朝冠,推门便进入了书房,有些嗔怒道:“父王,你才好些怎么就到书房当中来了?”
琅琊王神思略微恍惚。
这话竟然有些耳熟。
他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又落在画像上。
从前的李明卿规矩恪礼,事事得体,他却注意到她方才进来是没有敲门,身上的官服未及换下。
“卿儿。”他轻轻咳了咳,“你方才的模样,很像你母亲。”
李明卿颔首:“先皇亦说我像母亲。”
琅琊王摇头:“不是这种像。”
他目光温润,仔细想来,他们虽是父女,李明卿却从无在他膝前撒娇哭闹的时日,在他一病数日之后,他亦知她做了什么。
或许从前,他有从未表露出来的希冀和严苛,都被年纪尚小的她察觉感知。
她已经做得够好了,越往上走,便要去承担更多的责任,便越是难以脱身。
“云亭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琅琊王点点头。
“父王,您若是想见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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