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朔与任家大小姐在清晨会面,也没有人能够知道他们到底达成了怎样的协议。
世人所知的,只是半月后风云一时的任家家主任青突因私铸兵器而被收监,随即判处外放嘉州,永不召回,任二公子与其母被随同流放,任婉没入帝都最大的青楼星云馆,终身不得赎身。
一切发生得迅疾而毫无征兆,从顾家垮台到任家天翻地覆,不过就是短短一月间的事,一时政界商界无不人人自危,忙着讨好赵朔,倒真是乱哄哄一团糟。
郢城,天牢。
私铸兵器本是重罪,不可饶恕,但任青虽被单独收押,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受到重刑。自被突然闯入任府的士兵抓来此处,他便再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时常一个人看着玄铁铸就的牢顶发呆。
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任青也并未抬头看一眼。任婉弯身踏入这间狭小的牢房,牢房潮湿阴暗,虽还算干净,但环境到底还是恶劣,心中也不免升起一丝愧疚。一袭素衣依旧不染尘埃,风尘永不沾身,任婉低低唤了一声:“父亲。”
任青却出乎意料地一改多日沉默,问道:“你做的?”
任婉将头埋得很低,低声答道:“是。”
任青的语气听不出来任何喜怒悲欣,“我任家的作坊里,居然还能搜查出兵器,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你居然和一个外人合作致整个任家于死地,到底是为了什么?”
任婉沉吟许久,终于决定和盘托出,话到嘴边却成了:“父亲,我只能说,我有绝对的自信赵朔不敢真的对你们怎么样,更何况,我也没有真的败掉任家。”
任青拂袖而起,“是么?也就是说任家所有家财还在你手上,赵朔反而只是祝你一臂之力?你还真是姓任啊,不枉我养你这么多年。”
听得这话,任婉心中再无半分温情,冷冷应道:“的确如此,只是除了父亲与将军府的人,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了。而且照父亲这么说来,我还真的是要感谢父亲,若不是您要逼我再嫁林家,这一天也不会来得这么快,我也不能这么早扬眉吐气。”
任婉神色冷冷,看不出一丝歉疚与悲伤。任青注视着眼前这个白衣若雪的玉人,却感到无比的陌生。许久,终于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我知道,因为你娘的事,你从小就怨恨我,可你不该把所有人都推上绝路。”
任婉冷笑一声:“父亲以为我是怨恨吗?娘亲当年纵身一跃,已经带走了我所有的怨与恨。后来,父亲想要依靠顾家之力傲视嘉州,我也没有反对,直到后来,父亲要我再嫁林家的时候,我才终于知道,父亲从没有当我是过自己的女儿。原来从头到尾,父亲待我,都如待娘亲一样,只有利用,没有爱,甚至连一丝歉疚都没有。也就从那一刻开始,我再没有把自己当作任家人,我要的,不过是任家的万贯家财而已,除此之外,我一切都不关心。”
任青不妨任婉会这样一句话抹清他们之间的所有联系,一时竟也无法回答,只好沉默,许久,才终于接道:“我承认,年轻时为了能成为任家世子,的确是利用了你娘,后来为了任家基业不败,为了弘毅,为了任家,我又不得不牺牲你,我的确是对不起你们母女。”
任婉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微笑:“是吗?原来父亲也还记得。”任婉神色冷冷,“父亲,尽管你从不在乎我的想法,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不喜欢甚至厌恶为他人做嫁衣裳。还有,从今往后,我与你,不再有任何关系。我可以答应你,不动弘毅一根毫毛,但你要带着弘毅老老实实地离开嘉州安养晚年,若再涉足嘉州一步,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任婉情绪似乎有些失控,然而不过一瞬早已恢复如常,反倒是任青一时愣住,不知是没有想到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竟有这样的心思,还是在懊恼自己所做下的一切。
怔忪许久,任青终于抬头直视任婉,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这个任家本就是因为你娘我才能拿到手,如今你要给你就是,就当是还我欠你娘的债。可是,不管你怎样认为,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任青就算再混蛋,利用女儿往上爬,但至少心里,我真的把你当女儿,并不完全只是工具。”
任婉浮起一个笑容,却笑得苦涩,“是么?不完全?多谢父亲了,此去中土,路途遥远,父亲要保重身体。我会安排好一切,父亲只需安享天伦之乐,余生不必再考虑其他事了。”
任婉语气淡淡,但任青还是听出了其中不可掩饰的威胁之意,不由苦笑:“你不必担心了,我说了这任家还给你便是还给你。”
任青看向任婉,一袭素白衣衫,似乎从她小时就很爱这样素净的装扮,从来纤尘不染,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不由叮嘱道:“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也不关心当初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你一旦和赵朔有了合作,便是避无可避地要卷入这帝都最为混乱的漩涡之中。帝都波谲云诡,你要万分小心啊,切不可拿性命玩笑。”
听得这样的叮嘱,任婉不由有些诧异,却依旧只是淡淡回道:“多谢父亲关心,万望父亲保重身体。如若还有机会,初雪一定前来探望。”说罢也不再等任青答话,转身离去,不留给自己一丝脆弱的机会。
五月初七,任婉带着令仪搬进了帝都内皇城以外的最高点——星云馆三楼,从此以艺伎身份闻名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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