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然坐下,床榻有些硬,但却极为干净,冥思一会儿,正打算睡下,却听院中有轻微声响。
南边窗户轻轻打开,一袭素白身影悄然落入。顾云涯唇角轻轻勾起,“任大小姐,半年不见,别来无恙?”
任婉轻敛衣衫,“同是落魄,彼此彼此罢了,顾公子何以嘲笑?”
话音刚落,顾云涯就猛地揽任婉入怀,冰冷的铁链硌得任婉吃痛不已,轻轻□□出声,顾云涯却依旧不肯放手,“我以为你不会来。”任婉挣扎良久,终于一把挣脱出顾云涯的怀抱,顾云涯一时猝不及防,跌坐在床榻上。
任婉正色道:“你不用怀疑我把你推上这条路就再也不会管你,你放心去做你的事。”说完举手指天,“我任婉发誓,今生今世都是顾云涯的女人。夫无恙,妇必相随;夫有难,妇必赴汤蹈火。”
“行了,别生气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都这么多年了,还这样怄气,有时候啊你,还真是有点小孩子脾气。”顾云涯再度伸手,却只是轻轻将任婉拉过来,两人静静坐在榻上,一时无话。
许久,终于还是顾云涯打开话闸,“你爹不是看得你很紧,这样跑出来没事?”
“你别忘了我师父是谁,虽然我学艺不精,没学到师父一半本事,但一个小小的易容术还是难不倒我的。令仪丫头跟了我这么多年,模仿我大概也不会有什么破绽,应该没什么大事。”任婉淡然回着,却似心不在焉。
“你爹当真要你再嫁林二公子?”顾云涯看似漫不经心地问着。
任婉一笑,“怎么?吃醋还是怕我当真嫁过去?放心,就是我想嫁,也不是那么容易嫁的。”
顾云涯被任婉一句话噎住,只好岔开话题:“令仪这丫头,当真可信?”
任婉答道:“其实我也犹疑过。但后来想想,好像也没有必要。毕竟我娘对她的恩情,值得她用一生来回报。而且,说到底我这么多年不在任家,能信任的人到底也没几个,也只能用人不疑了。”
“你似乎还有隐忧?”顾云涯并不打算停止追问。
任婉终于不再保留,面色忽转悲,“父亲虽然对不起我娘,也一次次利用我,但毕竟血浓于水,真要我对他们下手,我还是有些为难。”
顾云涯将任婉轻轻揽过,让她靠着他的肩头,低低说道:“这一步,一旦走出,便再没有回头路了。恐怕很快,叱咤一时的任家也要烟消云散了吧。”
任婉突然坚定地说道:“我会借权贵之手为我扫平道路,我决定了,云涯,我要完全接手任家的一切。”
顾云涯一惊,定定地看着任婉,摇头道:“我不能将你一个人留下,这太危险。”
任婉却微微摇头:“云涯,我也想过,一旦将府中现有的财物收于我手就离开,但战争之火一旦烧起来,哪里是说停就能停的。别的不说,抚远将军张守就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更何况,赵朔虽然平时把持朝纲,但到底当朝皇上是他亲外甥,胳膊肘怎么可能外拐,这条路走起来不会那么容易,钱财绝不可以断。而且,很多东西,也只有帝都才有。”
“可战火一旦烧起,帝都无异于龙潭虎穴,我不放心。”顾云涯伸手为任婉拢起掉落额前的青丝,眼里说不出的担忧。
任婉微微一笑:“你也知道,我决定了的事情,你改变不了。你只管放心放手,这个任家,不出十日,一定会到我手上。”
顾云涯不再出言阻止,只是沉默。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任婉问道:“好啦,不要担心,如果有危险,我一定及时离开来找你好不?”
顾云涯心知无法改变她的决定,听得这样的承诺,才终于有些安心,点了点头。任婉继续说道:“你那边安排好了么?你父亲他们怎么办?”
“抚远郡那边,张守虽然忠心,但和我也算莫逆之交,只要没察觉我到底在做什么,想必不会为难我。邢关和钟函也已经准备好一切,只等我过去就可以开始筹划。帝都这边,这半年,该打点的都已经打点好,日后行事方便很多,你若有困难也可以找我顾家门生帮忙,他们不会拒绝。至于爹爹他们,丹心会想办法,你也不必再为他们担心。”顾云涯将所有部署缓缓道来,任婉不由心底暗叹他的心思缜密。
夜深,万籁俱寂,两人也渐渐没了话语的声音。青纱帐里,旖旎温润,任婉静静躺在微硬的榻上,一夜无眠。带着锁枷行了一天路的顾云涯却早已进入梦乡,似乎梦到什么高兴的事情,睡梦中笑得酣甜。
鱼肚白微微泛起,任婉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睡得正沉的顾云涯,唇角勾起的弧度如此好看。不由伸手轻轻抚上他俊俏的轮廓,剑眉星目,英朗俊秀。轻轻将唇映上他的额,任婉轻轻起身,为顾云涯盖上被子,悄然离去。
恍然若梦,却有她留下的温润清香。而三位衙役也因各自枕边的一锭金子而将昨夜的些微响动吃进肚子里,不再提起。自此,一人往西,一人往东,再见,已是数年后。?
☆、第二十八章
? 任婉一人策马奔腾在夜色中,身披霜露,眉目如画,不染尘埃。马儿不再是出阁前心爱的流语,也不再是与顾云涯同游时常骑的良驹飞霜,只是路边马厩随意买来的一匹普通马儿。
任婉一时微微有些发怔,脑海里全是他的眉目,他的言笑,不由心中一疼,此番一别,再见,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只愿他能平安一生,成就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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