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位女人,他对她重一分舍不得,轻一分触及不到她心里,可当她给自己裹上严冰的时候,他只能退守一旁,静待合适的时机。
如此步步为营,如此算计,只因为他亏欠她和孩子太多。
当他知道他们曾经有个叫云卿的孩子时,他完全丧失了理智。k国到法国,高空之上,他望着外面飘浮的云朵,有一种剧痛和悲伤侵袭而来,狠狠的淹没了他所有感官神经。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苏安的心总是暖不热?为什么她总是冷漠讥嘲的看着所有人 ?[-wn]为什么她说她再也爱不起了?为什么她会那么憎恨母亲?
他错过了一个小生命的降生和成长,所以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心里充满了不甘心和自责,他尚且如此,苏安呢?
十月怀胎,八月养育,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瞬间母与子天人永隔,云卿消失的那么快,快到她连舒缓疼痛的时间都没有,那一刻又有谁知道她的无助和仓惶,痛苦和绝望?
原来,有些痛真的需要直言面对,要不然放任伤口溃烂,它只会成为一辈子都难以医治的创伤。
在大溪地,她和白素泛舟碧海,无非是在谈论唐天瑜的病情。他看出她对手术台的怅然和无助,她明明很想重新走进手术室,她明明眼底该流露出悲伤,但她却把所有的心思和情绪悉数埋藏在了无谓的面具之下。
他知道,却不能言明。只因为有时候直言揭穿,只会让她更加难过。
曼谷一日约会,前半日欢欣温情,是他给自己构筑的美梦。后半日残忍无情,只是想要拉她走出万劫不复的深渊。
苏安的胃在翻腾,眼前的一幕是何其的相似,手术台上的男孩,她明明不认识,可怎么会变成云卿的脸,原来是眼睛花了,原来是泪水缓缓滑落。
她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名主刀医生,她的手在颤抖。对的,当年她也是这么动刀给云卿做手术的。她一边开颅,一边手术,一边止血……
她极力压住涌到喉咙里的呕吐感,却逼迫自己继续观看手术画面。
她是外科医生,她一遍遍的麻痹自己,她不该惧怕手术台,那不是云卿,不是每个躺在手术台上的人都是云卿。
云卿已经死了,就死在她的面前,她不是早就认清这个现实了吗?那为什么还会感到害怕?
她当初学医是为了救人,她那么勤奋的努力,不管她学习什么都是为了医学事业。
她学习素描,别人是为了提高艺术家休养,她是为了能够在手术前画出解剖图,这样给患者做手术的时候,她才能按照解剖思路一刀一剪的去实施。
她学木匠雕刻,都说她手法利落奇快,都说她动手术技术高超,都说她有一双神之手,可又有谁知道她私底下付出的艰辛?没有人生来就是天才,就算你是天才,也不可能所有好事,幸运的事情都围绕着你打转。
她绘图缜密,做手术的时候就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她木工雕刻工艺很精致,下刀精准。这些都是她付出万倍艰辛才得来的成果,可是一夕间却不都毁了。
她的自信变得不堪一击,她被现实彻底的击垮了,她在手术室里脑子白茫一片,她不知道该怎么医治病患,她下刀的手在迟疑,眼前总是会出现各种幻觉,满屋子的鲜血,手术台上哭泣的云卿,这一切都让她无法忍受。
她把自己包裹在恐惧当中,一个人蜷缩在里面,那让她觉得很安全,至少没有人能够撕裂她的伤口,没有人残忍的逼迫她去面对。
但现在,她真的无力承受了,她看着显微镜下放大的脑部细节图,头疼欲裂,当场呕吐起来。
可她还在看,蹲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呕吐,一边狠狠的擦着眼泪,目光死死的盯着手术过程。
萧何站在一边,没有走过去,漆黑无比的眼瞳浮起深邃的抑郁。她……总要自己去面对!
苏安几乎是机械麻木的看着手术室发生的一切,指甲嵌进手心,麻木的痛刺进心里,她却毫无所觉。
她不痛的,噬心剜心之痛她都曾经尝试过,这点小痛算得了什么呢?
她的心好像失去了重量,变得很轻盈,当主刀医生吩咐助理医生开始缝合的时候,苏安这才觉得周身出了一身冷汗,她宛如沉溺在冰冷的海水中无力自救,所以就只能放任自己一味沉浮飘荡。
这原本是一场曾经在她眼中毫无难度的脑外伤手术,可她站在这里观看却需要拼尽所有的意志力才能克制自己不从这里逃出去。
这么残忍的变相虐待自己,那种感觉就像是伤口溃烂了,于是有人拿着刀生生的把腐肉给切掉,可就算是腐肉,也有痛彻心扉的权力。
老师唐纪曾经说过:“一个高水平的脑外科医生,总是会凝了该凝结的血管,切了该切的脑子。”
可她现在,也是在切除她的过往,她知道这是一个过程,但是心里还是充满了怨恨。
怨恨什么?她不知道,心里发闷,她觉得自己有些摇摇欲坠。
站起身,对身后站立的男人视若无睹,转身朝外走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声音沙哑,凝滞道:“痛吗?”
她恍惚的笑,笑声悲凉:“萧何,云卿在我面前出车祸,云卿在我手术刀下一点点没有了呼吸,最痛的那个人是我,从来都不是你。”
萧何有一瞬间忘记了呼吸,他喉头发紧,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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