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星宿已轮流在天空过了一次。
按照御宿的说法,顾白棠必须将这《清心诀》不看琴谱倒背如流地弹奏下来,并且琴音流畅,全无杂音。唯有「琴魂合一,心静如水」,方可离去。
现如今,顾白棠已将这《清心诀》弹奏了二十三次。对于琴谱他早已倒背如流,琴音流畅,却一直不能达到御宿所说的「琴魂合一,心静如水」。
恰如此刻,他的手在抚琴,眼睛却并不在琴谱上。
他的目力极远,能透过雨帘重重,清晰地瞧见那一簇簇盛满了水珠的山茶花,红色的,一朵朵的都在滴血。
觉察到体内那股「暗脉」隐隐有催动的趋势,顾白棠赶紧聚敛神思,将注意力拉回来。
周围有琴音默默,如水流蜿蜒,从耳朵流入大脑,经脉,游走四肢百骸。
慢慢的,身体里那「暗脉」便归于平静,无声无息。
但是顾白棠知道它在,一直都在。正如他眉心的红印一旦变黑,也是那暗脉催动的时候。一旦这暗脉流动爆发,最后的结果,自己便是死路一条。
“不错,你已能控制它了。”
一道清润低沉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如月照流水,给人一种宁静的感觉。
顾白棠目光平和,双手仍在抚琴,不骄不躁,游刃有余。
御宿问:“到哪一章了?”
“回师父,第二卷 第五章。”
御宿点点头,“这一次弹完了,你就去吧。”
说罢,转身又去了内厅,继续闭关睡觉。
夜色初升时,雨终于停了,而顾白棠也终于离开了雅芳斋。
路过那边新种的山茶花,他停下了脚步。将灯笼凑近了些,苍白的灯光照在上面,只照出暗红的花瓣纹路,别无其他。
顾白棠深吸一口气,踏着月色星辰,一路下了山。
他先是去了御膳房用了点茶水,稍作歇息。
在雅芳斋这二十三天里,他不仅滴水未进,且从未歇息超过一盏茶的时间。每一根红烛燃尽,他才能离开座位,将一根新的红烛点燃,接着又得立刻回到座位,继续弹奏《清心诀》。
饶是金丹中期的修为,早已不用进食和睡觉保持体力,也会疲惫乏累。
此时已经是子时,云堂里冷冷清清,只有三两打扫的弟子。
掌勺大师傅从里面走出来,看模样像是正要去歇息。一抬头瞧见他顾白棠,顿了顿,二话没说,转身去了离间。片刻后,端出来几份小菜,一壶茶水,两个水杯。
“多谢。”顾白棠落了座,径直端起茶水,斟满一杯茶,递给在对面坐下来的大师傅。
“小顾啊,有日子没瞧见你了。”这位掌勺大师傅已潜修在西城御膳房多年,若要论资排辈,他与那些身居高位的长老们都是同一个辈分的。
“有劳师叔挂念,晚辈这些日子都在师父那里静修。”顾白棠对这位掌勺大师傅也一向尊重,来来往往,都唤一声师伯。
掌勺大师傅也像是累了,正端着茶杯盯着花生米微微出神。闻言他微微蹙起眉,发出一声疑惑:“你师父?”
顾白棠掀起眼帘,漆黑的眼眸紧盯着对面神情恍惚的人,轻声道:“御宿。”
掌勺大师傅抬起头来,猛地一眼,率先瞧见的是顾白棠那一双眼睛,精芒乍现又瞬间内敛,犹如夜色里的头狼;紧接着他又看到了顾白棠眉心——
顾白棠刚下雅芳斋,并未佩戴抹额,他的眉心那里,赫然一抹鲜红的封印咒记。
掌勺大师傅顿时一震,这一惊,令得他后背冷汗都冒出来了。
“哦,御宿啊。”掌勺大师傅笑了笑,眯起一双眼睛,端起茶杯,点了点头。喝茶,垂目,不再发一言。
“师叔您……不知道我师父是谁?”顾白棠却沉声问道,他也喝茶。
掌勺大师傅笑起来,“哪儿能啊。我就是好久没瞧见御宿师兄了,都快把他给忘了。”
说这话他站起身来,“对了,你不提我差点给忘了,我这研究一份新的菜谱,正说找御宿师兄给指点一二呢。那什么,小顾,你自个儿用着啊。”
说罢转身就走,却被顾白棠的一声轻笑给止住了脚步。
“我师父正在闭关,师叔不会不知道吧?”顾白棠握着茶杯,黑眸沉敛,却声色如剑:“师叔这般来去匆匆,看起来像是在惧怕于弟子?”
掌勺大师傅始终没有转过身来,若仔细一看,他的背似乎在微微颤抖。
“怎么会,我是真的找你师父有事。”
顾白棠叹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诚心恳求道:“不瞒师叔,弟子心中有诸多疑惑,师叔今晚既然有心赠我茶水,何不继续坐下聊聊,让我解惑?”
此时的顾白棠本已收敛锋芒,但是掌勺大师傅的声音却都颤抖起来:“我,我是真的找御宿师兄有事。”
看着掌勺大师傅的背影,顾白棠微微皱眉,片刻后他无奈道:“弟子冒犯了,还请师叔原谅。”
说罢,他自己离开了云堂。
警惕如顾白棠,又怎会看不出掌勺大师傅对他的那份惧怕。什么有事找御宿只是借口,掌勺大师傅是看出了隐藏在顾白棠身上的秘密,所以惊慌失措地想要离开。
是什么秘密呢?一定跟师父有关。因为掌勺大师傅一开始,似乎根本不知道顾白棠的师父是谁。又或者说,他不知道顾白棠的师父是御宿。
一个御膳房的掌勺大师傅竟然不知道顾白棠的师父是御膳房大长老御宿,这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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