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他突然弯下腰去,再抬起来时,满脸是血,嘴里嚼着仇人一条长长的皮肉。
我一个激灵,想站起来把他拉开,但念头甫一升起就告作罢。我能教训他点什么?谁被自己兄弟的肠子糊了一脸还能重拾起童真?
迎面一件黑乎乎的东西向我扑来,兜头罩在我的脸上,却是件真皋人的皮袍。
沈识微道:“穿上。”
这场血战我受了不少刀伤,所幸没碰着要害,但袍子早被砍做垂帘般千条万缕,我的背脊几乎赤裸在外面。我冲他笑了笑,身上的碎布和伤口冻在了一起,现在我也不敢去撕,只得把真皋人的皮袍披在外面。
从他倒回来开始,沈识微就不正眼看我,现在也不例外。见他转身要走,我忙扑起来一把抱住他的腿,见左右没人注意,才低声唤道:“沈师弟!”
他居高临下射来一道满是杀意的目光,比刚才看小胖子时还凶狠。我忙道:“怎么了?你这是生什么气?”
他像踢郑仙兄般把我踢到一边,过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单字:“走!”
我也不敢问去哪儿,忙爬起来跟着他。郑仙兄在身后连连叫唤,但没叫两声就停住了,我回头一看,见是那哥哥把他推了一个趔趄,阴沉沉道:“走不走?”郑先兄想分辨,那哥哥竟然一个巴掌甩到了他脸上:“你走不走?!”
我忙小跑跟上沈识微,涎着脸:“沈师弟,沈公子,我可寸步不离你身边啦!”
沈识微道:“哦?你不护送他们去临海道了?”话虽一如既往的难听,但好歹不只一两个字了。
我摇摇头:“救得了命,救不了病。他们这样还学不乖,真只有合一上帝才能关照,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了。”一边说,我一边伸手去搂他的肩膀:“沈……”
远远还没够着,就被他反手打开了。
沈识微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直面我,满脸毫不掩饰的厌恶:“你刚才是不是得意极了?”
我一愣:“啊?这一仗我打成了这副德行,得意啥?”
沈识微狞笑道:“我可不是回来了么?沈识微最终也来陪你做好人了!”
真有意思,这人与其说跟我生气,倒不如说是自己跟自己急了。
我有点想笑,但只得强忍下来:“沈师弟,之前我骂你吧,那是习惯使然。不和你拧着说,我浑身不舒服。你自己不也一样?但刚才生死存亡的关头,我是真没指望过你能回来,也没想过什么好人坏人。”
沈识微一点也没听进去,兀自还在撒气,狰狞笑道:“没想过什么好人坏人?要不是能做个天大的好人,秦师兄不枉为了这帮跟猪狗无异的蠢货拼命了?丢了脑子,不要性命,不就图心里洋洋得意吗?”
我想了又想,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只得苦笑道:“沈识微,若不救他们,你心里会难过吗?”
沈识微不答话,倒是把拳头攥紧了。
我忙跳开两步,我满身是伤,他要是恼羞成怒揍我,我估计就得死在这儿了。
我说:“这么说吧。你要是心里不会难过,那我这会儿也不觉得得意。”
风有点大,我紧紧身上的袍子,又道:“你要嫌好人这俩字是在骂你,那沈师弟你狼心狗肺,盖世聪明,绝对不是好人。但不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你都救了我一命。”
沈识微把脸扭了回去,一甩衣摆,继续向前。他冷笑道:“救你?嘿嘿,我半路遇见脱逃的真皋人,就知道秦师兄又搞砸了。若不回来看看,如何对得起你这一身的狼狈!”
大老爷们一个还挺蹭得累。
我道:“是,是!看我丑态百出,败事有余,沈师弟一定觉得不虚此行,够笑话半年了吧。”
见他气消了点,我快走了两步,终归还是手贱,想去搂他的肩膀:“大恩不言谢。但是……”但是如今除了句谢谢,我还能回报他什么?“沈识微……谢了。”
这次终于搭上了他的肩膀,过了两秒钟才被像鼻涕虫一样甩开。
第32章
千峰万岭雪崔嵬。
我和沈识微跋涉在雪山下的深林中。
古木枝桠上冰凌累累,在我们头顶挂满达摩克利斯之剑。日光空有亮度,不见温度,被冰凌过滤成刻薄的瞥视。
我困得像只正在融化的蜡烛,随时都要化做一滩。
过去熬夜对我也算家常便饭,但不过是打打游戏,刷刷论坛。何曾这般没日没夜的急行军过。
和合一教众分道扬镳后,我和沈识微急忙折返山中,活像折腾了二十四小时就为了赶去吃一顿香肉。这四、五日里,我俩几乎不眠不休,只为离闯祸的地方越远越好。好在一直没人追来让我们偿命,我镇日提起的心肝和胆也慢慢落回原位。但沈识微的警觉仍攥紧了拳头,死活不肯放松。
这日我俩仍是行至过午。
林间正刮着北风,雪霰滚滚,吹卷上天。也像吹皱了山峦。我们脚下石造的涟漪,既动又不动,一道黑后是一道白,正一道道向着远处滚去。
那黑的是薄薄雪粉下的石脊,沈识微在白的上面猛踏一脚,雪块轰隆往下陷落。
他转身对我道:“咱们就先休息一个时辰吧。”
乌梗山一路越走越凶险。大雪虚虚覆盖住了石脊间的沟壑,前几日我一脚踩进去,险些灭顶。但旋即我们就发现,若沟壑不深,反是个避风的好地方。
我跳进沟里,扫开屁股大一块干净地方坐下:“沈师弟,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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