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嗤笑道:“滚蛋。我都够烦了,你还来跟我玩圣杯问答?你怎么不问我有200人的船和有300人的船我救哪一艘啊?没事找事,回去睡觉!”
我伸手搂住他的腰,把他往回路上推。
沈识微没有抵抗,转过了身。
他轻佻道:“话说回来,也没法换了那夜是我。”我想了想,才明白他这句话接在哪里:“若换了刘长倩是我沈识微,我不会替陈靖守这座孤城。”
说是回去睡觉,我到底没还是睡不着。天快亮时好容易眯着会儿,还做了个惊悚至极的梦。
我梦见了春天的栖鹤城。
沈识微给我买了个柳条角儿,笑眯眯解说这是纪念刘长倩的时令吃食。那会儿我俩还没捅破窗户纸,接过包子时两手轻碰都是刺激。我吃得正香,却咬到了块什么硬东西,吐出来一看,赫然是一片人的指甲盖。
我从淋漓大汗里惊醒,沈识微却已经不见了。帐外有人声,正在说着恕不远送。我掀帘时正好看见曾军师的背影。
我问道:“他来做什么?”
沈识微道:“沐师弟托他来当说客,想和我们共商突围之策。”
我想起昨晚从老曹嘴里听见曾铁枫替我说话,不由有点怀念当初共事的日子。他在向曲葬礼上托我向沈识微示好,我彼时在气头上,没把他的话当真。
我道:“曾铁枫曾经和我说过,说他是被沐兰田强留下的……”
沈识微接道:“他说他一心向的还是你我。方才还与我说了不少我们不在时归云城里的事,还道沐师弟那边他会尽力敷衍转圜。”
我道:“你怎么看?”
沈识微高深莫测地一笑:“走吧,先去听听沐师弟对当下怎么看。”
我摸摸肚皮,觉得里面有几只青蛙在开会,加1s叫得没片刻停息。最近三天只开了两顿饭,梦里还有人肉包子吃,现实里可真是快要啃草根树皮了。
第112章
沐兰田和我们就像离了婚还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夫妇般躲着彼此,连那两次试探突袭也都是靠在冰箱上贴便签交流的。
他今天郑重其事要和我们碰面,一定有大计划。
果不其然,沐兰田着甲提矛来迎。万歧送他的是一杆蛇矛,矛尖雪亮,红缨已洗得褪色,见我和沈识微到了,他也没把手中武器放下。
沐兰田的主意很简单,站着就能说完:他打算带一支队伍声东击西,让我和沈识微领剩下的人逃跑。
要是换个人提出这计划,难免像在惺惺作态,但沐兰田那冷淡的声音却显得不容置疑的真诚。
他顿了顿,平静地等我们的意见。
但我没琢磨他的意见,我在琢磨他这个人。
沈识微这八师弟长得面嫩,眉宇间满是少年人特有的执拗,说起话却比个老和尚还看破红尘。
自打穿来我见多了奇人异士,他在我不能理解的人中能排头号。
他既然能昧着良心见死不救,现在又为了什么愿意自我牺牲?
这家伙到底是个小人还是君子?
见帐中无人说话,沐兰田全当得了默许,自顾自讲起细节来。临到最末,他终于露出丝人气,用略带点请求的口气说:“请曾处士与秦将军一起突围吧。”
一直垂手立在他身后的曾铁枫吃了一惊:“可是……”
他没“可是”出下文来。营帐外人声喧喧,沐兰田八风不动,曾铁枫看了他一会儿,反倒自己躲开了眼睛。
沈识微打着太极:“不如再等几日援兵,现在还未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沐兰田道:“城中已不像三师兄走时那么服帖。赫烈王大部随时可能渡江围城,又传闻蛮子皇帝要从北方派兵,师父未必能分神来救我们。再拖下去,我们一个也走不了……”
“报!有粮了!”
像排练好来解僵局似的,有人进来打断了会议。帐外的嗡嗡不知何时声止了,想必这就是嗡出来的结果。
但有粮这件事居然只有惊,没有喜。
“蛮子给我们送,送粮来了!”
皇军还真送温暖来了。
真皋人在弓箭射程外卸了粮车,甚至还栓了几口羊,然后远远退了下去。
不知不觉日已中天,敌我大营都悄没声息,只能听见?*百无聊赖的羊叫;
直到我终于忍无可忍,心道粮包太小,想藏人除非是碎尸,不可能是木马计,派人把东西搬了回来。
一起被搬回来的还有口颇华丽的木箱。
有胆大的战士开了箱,“咦”了一声,从里面拿出个红木拜匣。
他把拜匣捧到了我面前,待看清匣盖上的字时,我也不由“咦”了一声。那上头居然是我的大名。
我把匣子使劲摇了摇,见不像会爆炸的样子,才小心翼翼地启开一线。但只看了一眼,我就心跳骤快,“啪”一声把盖子关上。
沈识微不让把粮包搬进营内,他逐一开包检查,若有所思地看着米粒从指缝间倾泄。我见他没注意我,忙把匣子塞进怀里,对那战士道:“你去吧,什么都别瞎说。”
匣子里面是一条半旧不新的衣带。染着已变黑了的血迹,背面写着一行端正娟秀的小字。
真皋人给我们的是发黄的陈米,但充军粮已经足够。烈日爆晒下,淡淡霉味和尘土气扑鼻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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