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西瓦尔心里很不好受。
他没有自己的孩子,他的妻子也离开了他。一开始也是因为看不过眼才开始与克雷登斯接触,他万没想到这番接触会正巧碰上格林德沃的计划,借自己的身份给这个本来就对社会充满恐惧的孩子以致命的利用和打击。
按照主席的说法,他既不是战争烈士的家属,又已经超过了被收养的年纪。何况以他的身份,不会有任何的福利机构敢把他收纳进去。帕西瓦尔不知道还能把这个孩子送去哪里,或许给几所魔法学校写信举荐是唯一的选择。
而在此之前——“我给你多办几天住院,你先待在这里。等我联系好了巫师援助机构的人,我再把你接过去,你觉得怎么样?”
本以为克雷登斯会很兴奋终于有机会在正规的机构内接触魔法,岂料他却突然抬起头,紧张地摇着脑袋。
但他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只是一个劲地发抖,一个劲地摇头。
“怎么了?”帕西瓦尔稳住他的肩膀,对方却仍然没有回答他。
无奈,帕西瓦尔也只好站起来。他还需要回部里交接一下最近的情况,再填写几份口供和报告。他自己也刚从医院出来了两天,之前被人用法术弄晕后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处理。
天知道他是怎么放下火烧眉毛的事先来看望这个小家伙,而小家伙甚至没法给他多一点有用的信息。
可就在他转身离开的刹那,克雷登斯突然抓住了他的袖口。仅仅抓住了两秒,他又像是意识到行为错误一般悻悻地把手收了回来。
然后继续缩成一团,抗拒着外界所有的接触。
帕西瓦尔无奈,再次摸了摸他的脑袋,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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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积云
克雷登斯是有罪的。
他生而有罪。
这份罪孽在玛丽的口中重复了无数遍——“你是恶魔的孩子,你的母亲是肮脏的女巫。你活着就是为了赎清罪孽,你应该感谢还有我们愿意收留你。”
皮带抽打在他的背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克雷登斯呜咽了一声,把头垂得更低。
其实他已经逐渐适应了鞭笞,他在记忆中找不到没有挨鞭子的时光。
他隐约记得最开始自己会错上加错,他会哭嚎,会跑,会在鞭子落下时本能地瑟缩躲避。
可那只会让他受到更多的惩罚。
“你在逃避你应得的罪孽,克雷登斯。这样的你,不配在名字后面加上拜尔本的姓氏。”
皮带抽在他的腰际,印象中昨天这里有点伤,刺痛混合着钝痛,他的身子晃了一下。
后来他长大了一些,他学会了流着眼泪站在原地。他渐渐明白他不能跑,因为跑就意味着忤逆。母亲是不可以被忤逆的,十诫中说过要敬重父母。
他没有父亲,身边也没有成年的男性。自他来到这个给他栖身之处的地方,他能接触的男人只有比他还小的弟弟。
所以和那个男人多说两句话,大概也只是好奇。
“恶魔对你说了什么?”
在问出这个问题前,皮带终于抽回他的脊梁。淤青的地方不痛了,这种感觉要稍微好一点。
“我……”克雷登斯脑袋有点迷糊,因为周身的疼痛,也没法集中精力去想问题的答案。
可玛丽不需要他思考,思考便意味着隐瞒和说谎。所以玛丽又抽了一鞭,这一鞭确实让答案脱口而出——
“……唔……他问……我是谁……”克雷登斯咬住了嘴唇,用力把眼睛闭起。他闭了一会又睁开,他需要尽可能让别的感官分散身体的疼痛。
“你是谁?”玛丽暂时停止了抽打,坐到克雷登斯的对面,她双腿并拢,兜帽和长裙把她严严实实地包裹。她双手握住皮带,轻轻地放在并拢的膝盖上。
“我是……克雷登斯……”克雷登斯断断续续地回答,并以最快的速度把答案补充完整——“克雷登斯……拜尔本。”
“那他是谁?”
他是谁?
克雷登斯顿了一顿,声音有点发抖。
“我……我不知道……”
那就说明鞭子还不够。
玛丽重新站起来了,克雷登斯双腿打颤,他想要把头抬起来,可对上玛丽的眼睛时又赶紧低下头去。当下他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他没有说谎,他确实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可这也意味着他无法回答母亲的问题。
“……我……我真的不知道,母亲。”
克雷登斯的皮肤惨白,身体羸弱,瘦骨嶙峋的背上,皮带甩过的红肿与裂口特别明显。
现在疤痕横七竖八,估摸着今晚也不能好好地躺着睡了。他需要侧着睡或者趴着睡,可是这几天他都是这么睡的,第二天很难在规定时间内把睡得翘起的头发捋平。
那他又会违反规矩。
他觉得自己很笨,这个问题他始终没有办法解决。所以他总是被责罚,这也是正确的。毕竟弟弟妹妹有时候都能做得比他好,而做不好就应该有做不好的后果。
他接连挨了三鞭,可他还是没法改变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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