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下的人只觉得,只要他以身血祭,那幺连年的灾荒便会消停,家里便有米和肉吃,献祭便是他理应做的事。
在用刀在他身上又划了几刀,看着完美的身体被摧残得不成人形后,董瑞似乎终于完全失去了折磨他的兴趣。
将单念童胸前的刀口拉开后,伸手生生挖出,他仍在垂死跳动的心。
单念童已经疼得麻木了,只能不停地颤抖。
感觉一阵剧痛后,他便感觉,他的胸膛空了。
他感觉自己逐渐停止颤抖,身体开始变得冰冷。
但是,他感受疼痛的感官却并未因此剥离。
董瑞把血淋淋的心脏放入侍者呈上来的特制玉匣子中,用细绢擦净手上的血污和肉沫后,便转身走下了祭台的石阶。
然而,这只是活祭的开端。
两个刽子手把单念童的身体从地上支起来,尔后上祭台的是一群穿着祭司服带着神面具的祭司和礼乐司仪,他们围着单念童开始跳祭舞。
每敲一下牛皮鼓子,便有一根挂着青铜铃铛的长玉骨锥扎入他的骨肉之间。
一曲天祭完毕,单念童身上已经体无完肤了。
最后,大祭司手执最后一根玉骨锥,从单念童的左耳生生穿出了右耳。
他原本死寂的身体又剧烈颤动起来,这下,他再也不必听到那些刺耳的话了。
当单祁烨终于从单念童和李阜联手设的局中脱身出来,赶到九婴祭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金若成身着大祭司袍,抱着他最爱的弟弟,将他像是丢破布一般,扔下了祭祀台。
祭台下的一端,正是刀海,当单祁烨亲眼看着,他挚爱的弟弟,被千万把杀过无数亡魂的利刃刺破,碾碎,他知道,他心尖上的那朵红海棠落了。
他尚未卸下盔甲,带着满身征场杀戮,便从马背上跃上了祭祀台。
一脚踏上青砖地上的血洼,想避让开,却发现,整个祭祀台都已经洒满鲜血。
混合着肉屑血沫的满地血污踩在脚下有些黏糊沾稠。
单祁烨几乎可以嗅到,脚下的血腥味中飘散的,那一抹若有若无的海棠花香。
单祁烨的心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当他就要往下去寻他的幺弟的尸体时,一双手拉住了他。
金若成一身大祭司金袍,垂眸对他说道:“祗烨,活祭的仪法,我想你比我清楚。”
身为阴阳世家单家长子,单祁烨自然知道所谓活祭,不仅仅只是从ròu_tǐ上对祭牲进行摧残,作为祭牲的人的魂魄,也是要被孤魂野鬼生吞活剥撕裂,以平息天怒。
所以祭牲死后往往会被推下刀海,让魂魄逃不出九婴祭台,曝尸三年,生生被孤魂野鬼撕裂吞噬,永无轮回之日。
作为八字纯阴,中元出世,阴煞之体的单念童,自然是那些孤魂野鬼眼中的饕餮盛宴。
单祁烨面无表情地望着,刀海里单念童支离破碎的尸体,眼里渐渐凝聚起阴戾。
他抬起了一只苍白修长的属于术修的手,拔剑割破手指,等到金若成惊觉的时候,他已经开启了鬼杀阵。
不是金若成迟钝,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单祁烨竟会狠绝至此。
征战沙场时剿灭骜军万人的鬼杀阵,竟被他用在了他亲生弟弟身上。
外人皆道苓国十三世家,凉薄无情第一当属阴阳单家,果真如此吗?
金若成抬首望着身侧这个,身形高长神色阴戾的男人,纵使是同样是风水世家出生的他,也不由得有些心惊,甚至是难以置信。
这般绝情的人,会有心吗?
他只看到单祁烨召唤百鬼时的冷漠,却没有发觉,单祁烨死死盯着百鬼撕咬、吞噬单念童魂魄时,那素来冷情的眼中,浮现出的悲凉和绝望,甚至是怨恨和疯狂。
不出半个时辰,单念童的尸体还没凉透,他的魂魄就已经被百鬼撕裂吞噬得一干二净了。
“如此这般,你们可满意了?”单祁烨神色冷漠,居高临下地望着金若成。
身为苓国大祭司的金若成,只是闭上了眼,默许了。
单祁烨召唤了鬼将攸宁,让他将单念童的尸体从刀海里带回来。
望着单念童残破的尸身,单祁烨丝毫不避讳他满身的血污,亲手从攸宁手上接过,紧紧拥入怀里,他闭紧了自己的双眼,所以金若成看不见他满目的痛惜。
金若成伸手拉住了他的战袍袖摆。
仅一瞬,单祁烨又恢复了神色,冷冷地对金若成说道:“若是可以,你最好希望,此生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金若成望着他苦苦守了十年的男子,对他露出这般疏远冷漠的神情,他的心突然慌了。
“祗烨,我知道……”你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你怎会真的生我的气呢,对吧?
“你不知道。”单祁烨甩开他的手,眼里是金若成从未见过的疯狂,“你什幺都不知道。”
临走前,单祁烨仅仅留给金若成一个决绝的背影,他说:“如果再见,你最好备下遗书。”
金若成瞪大了双眼,猝不及防跌坐在九婴祭台上,腥臭粘稠的血水肉沫沾污了他的大祭司金袍。
望着指间粘连黏稠血沫,他回想起来的,只有单祁烨冷漠到陌生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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