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里梅花开得格外可爱,便安慰少君道:“花既如此,人岂堪忧?”
少君似乎觉得很有道理,终于露出些笑容。
拥雪夫人便又说道:“去年苏暗香送了你一坛雪水,至今仍然埋在这梅花树下。今年他既不在,不妨我们自己也扫些雪水来。”
她披着一件素紫斗篷,边上绣着白色的狐裘,挽着高高的发髻,两鬓垂下几缕乌黑的发丝,衬得肌肤如冰雪般清丽玉洁。说着便轻轻提起裙摆走到树下,小心翼翼地从梅花瓣上一片一片地将上面的白雪扫到一个素净的白玉坛中。
少君只见拥雪夫人十指纤细白皙,眼波明丽清澈,如清泉一般,双唇的颜色固然不及那红梅般热烈,却十分的优雅从容,不由得怦然心动。
“若是你将这花瓣上的雪吹落下来,化掉的雪水才真正的是人间极品呢。”少君一边调笑着一边来到拥雪夫人身旁,和她一起扫雪化水。
拥雪夫人嗔怪了他一眼,少君便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鼻尖。拥雪夫人心中感到甜蜜幸福,脸上浮起一片红晕,便缓缓凑近一朵红梅,双眸微闭,朱唇轻启,小心地将上面的雪花吹落到一个新的白玉坛中,飘起的雪霰沾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轻轻颤动。
回廊上过往的丫鬟侍女们看见夫人站在雪中倚着盛开的红梅,身旁的少君一身白袍眉目多情,身形容貌果然都是美丽无双,情景已可入画,口中都十分赞美二人的恩爱。此时又见了夫人弯腰吹雪的姿态,更是觉得曼妙多姿,犹如天女一般,几要感动地落下泪来,痴痴地望着挪不开步子。
“这种过分风雅的事情我原本是做不得的,然而和你一起时却觉得十分有趣了。”
“是啊,倘若不是你在我身边,我也是做不来这些事情的,即便是做了也断然不如现在这般有趣。”说着拥雪夫人便不自觉地微微笑了起来。
少君心里感动,觉得这一片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什么比这眼前人更加美妙的了,便捧起拥雪夫人的脸在红梅树下细细地吻了起来。
“昔年公子起和了空大师曾以落叶拂身的方式比试内功高下,江湖人听了都觉得十分有趣新奇,纷纷效仿此法拼较内力,然而时至今日,始终无人能超越他们当年的成就呢。”
公子起名声卓著,几尽家喻户晓,拥雪夫人对他的诸多事迹也有所耳闻。
当时他和了空大师俱是十片落叶保持了八片完好,虽然貌似平局,然而了空大师年纪远长于公子起,佛门内力又十分温柔和煦,因此自承输了。但公子起也肃然起敬,说道:“这般比试更侧重于内力运用之巧妙得心,晚辈年轻却只怕还占了便宜。至于内功深厚高低自是不敢与大师相提并论。”
少君扶着拥雪夫人回到回廊上,自己又来至庭院之中,骈指凌空虚切,激发出一道无形剑气,一剑削落十朵盛开的红梅,又拂袖一扫,掌风将那十朵红梅完好地拂至头顶高空,便双眼紧闭,双臂一震,一股罡气从周身散发出来,周身方圆三尺之内,积雪均被荡得四处翻飞,地面犹如被扫过一般,不留一片雪花。
拥雪夫人被散落的雪花遮住了视线,看不真切,只见点点红花在少君身旁缓缓飘落,却不知是否完好。及至雪花纷纷落幕,那十朵红梅已落至少君膝盖处,拥雪夫人仔细一看,竟然无一被内力震伤,心中感到无比骄傲。
然而她看到少君脸色沉着认真,嘴角却似乎有一丝笑意,心中又想道:“莫不是他早已收了力气在故意骗我?”便弯下身子团起一个雪球朝少君扔去。
那雪球距离少君身体尚有三尺之遥,便砰然碎开,被罡气震作齑粉絮絮落下。
少君依旧浑然不觉,待心中感知到十朵红梅纷纷坠地后方才睁开眼睛,径直走过去牵起拥雪夫人的手,说道:“我方才一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的便总是你刚刚红梅吹雪的姿态,挥之不去,全然无心顺应落花的轨迹去控制气力的强弱分布了。想必那十朵红梅早已被我摧残地凌乱不堪了吧。我作下如此罪孽全应记在你头上才对。”
拥雪夫人笑而不语,只是用手指着他刚刚落花的位置。
少君回头望去,只见十朵红梅俱都完好无损地躺在地上。拥雪夫人浅笑吟吟,说道:“正是全应该算在我的身上才对。”
少君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想起自己以前一心一意地去操控内力流转,最多也只能保持六片叶子不败,如今放空念头,反而竟一举达到了十全十美的境地。其中奇妙,倒真是难解。他又想起了楚剑辞在华山遇到蓝庭煜时说过的话,似乎又有所悟。
第二天早上,大雪渐渐融化成水,从房檐下滴落,因天气严寒,便结成了冰柱,透明无色,晶莹亮丽。日光一照,拥雪夫人见了觉得分外可爱,一时淘气竟忍不住拿起一根青竹竿去敲击那些冰柱。
只听“啪”的一声,一根冰柱便堕在地上折断碎了。
“庄主,有大事发生了。景盟主他暴病亡了!”
“景盟主暴病亡了?”少君看着温叔严谨的态度十分愕然,口中又喃喃念道:“如何会暴病而亡呢?几个月前分明还十分威武健壮啊!”
少君沉吟一时,便问起温叔许多其他细节。然而雁荡山那边消息十分紧密,无从探知。少君便又问询了许多江湖上的近况。
好在腊月岁寒,路途难行,世人大多蛰伏不出,局势尚自平稳,但苏暗香兄妹依旧毫无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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