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科里怎么样呢?瞧出哪些不畅的症候来了吗?”
周兴祖说没有,“照这身底子看,生养皇嗣是不为难的。请嬷嬷转呈太皇太后,齐姑娘的身体有臣调理,断不会像前头孝慧皇后似的。至于将来能得几位皇子,那臣就说不上来了,可以请钦天监算一卦。”
米嬷嬷听周太医打了保票,心满意足回去复命了。太皇太后投来询问的目光,她只管点头,太皇太后就明白了,笑吟吟看嘤鸣吃鸡汁窝丝面,旁敲侧击着说:“跟皇帝去寿安宫了,皇帝路上和你说了几句话呀?你瞧你醉茶,他下旨命周兴祖来给你瞧病,可见你主子是心疼你的。”
嘤鸣笑着,心里可不是这样想头。她和皇帝,其实并没有说合的必要,相看两相厌不是光嘴上的语气能咂摸出来,一个眼色,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里,都可以明晃晃地体现。皇帝挤兑她,几乎是不加掩饰的,她呢,阳奉阴违,敷衍了事,想必皇帝也能觉察。他们之间隔着深知,那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活生生的一条命啊。她们竟盼着她忘了一切,坐上深知的位置,去伺候深知那个阴郁沉寂的丈夫,实在太可笑了。
没人知道她心里的冷嘲,她脸上的笑容充其量是心境开阔的表现。她说:“老佛爷,奴才不敢妄议主子,万岁爷打发周太医来给奴才瞧病,想是先头在夹道里,奴才的样子吓着万岁爷了。奴才真是……没脸得很,在主子跟前如此失仪,算算已经好多回了。万岁爷定然很厌弃奴才,但因看在老佛爷的面子上,才容奴才留在慈宁宫。”
太皇太后背靠着南窗下的锁子靠垫,转头瞧瞧米嬷嬷,“能吓着皇帝的人不多,紫禁城里她可算独一份儿。”转头对嘤鸣道,“你才来,不知道皇帝的脾气,他虽是我的孙子,但更是天下之主。皇帝厌弃一个人,随意处置了便是,哪里要看谁的面子。”
这么说来,大概就只剩一个可能了,皇帝暂时不愿意公开敌对以前的元老重臣。若说纳公爷骑墙,好歹他还没有完全靠向薛尚章一方。倘或这回再整治死了她,那纳公爷的不满会变得空前大,朝中敌对分明,于社稷也没有益处。所以身为一国之君还是得忍,就像当初忍耐深知一样,硬争争地熬上几年光景。
无论如何,嘤鸣不愿意思量太多,在这深宫之中心思重了,容易见阎王。她曾经开解过深知,如今轮到自己了,她不需要任何人敲缸沿,自己就可以把自己规劝得很好。
她一直乐呵呵的,茶醉风波后得到了两天修养的时光。她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让福晋把松格给她捎来。松格相较鹿格更稳当,她知道荆棘丛生的环境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有了太皇太后的特许,塞个人进宫不费什么周章。松格进来的时候她高兴坏了,就像海心里漂浮了三天三夜,终于抓到一根凑手的浮木。家里来的松格,可以带来一些她想知道的消息,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太皇太后就寝后,各处上夜的人井然值守,嘤鸣是不需要值夜的,便可带着松格回头所去了。
主仆两个挑着一盏小小的羊角灯,走在宽阔的甬道上,松格搀着她,感慨道:“不成想,奴才还有再见主子的一天。主子能把奴才传进来,奴才脸上光鲜。咱们这号人是为伺候主子而生的,主子不在,咱们就跟没头苍蝇似的,不知道该往哪儿撞。”
嘤鸣笑了笑,“我走后,家里都好吧?”
松格说都好,“就是侧福晋想您,一天往您院子里跑上好几回,来一回哭一回。”
嘤鸣心里牵痛,却也只能微笑,“哭什么的,我在宫里很好,既不风餐也不露宿,不比在家差。”顿了顿又迟迟问,“还有呢?”
松格不说话,悄悄把手绢揉成团,塞进她手心里。嘤鸣细细揣摩,不用看,也能感受到掌心两端尖尖的棱角。她忽然就忍不住了,在黑暗的夜里湿了眼眶。
18、谷雨
宫里处处都有眼睛和耳朵,私房话不能让第三个人听见,掉眼泪也不能让第三个人看见。
她低低一声啜泣,松格把手里的羊角灯放得更矮了些。昏黄的烛光,照亮脚下窄窄的一片,松格说:“夜里有点儿寒,明儿还是得带上一件斗篷,回来的时候好披上。”
前面就要经过徽音左门了,那是除慈宁门外第二要紧的一道门禁。站班的太监垂着手,门神一样左右侍立着,嘤鸣吸口气,敛尽了眼里的泪雾,又换上松泛的神气儿,在太监们呵腰的动作里,提袍迈过了门槛。
再往前,穿过一条相对狭长的夹道,就是太皇太后配给她的头所殿。那地方算是个不小的四合院,有后罩房,有倒座,也有东西厢房。
嘤鸣住的自然是正房,一应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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