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海德格尔简史。海德格尔是老教授研究的重头,讲点熟悉的内容无可厚非。李即非想起当年翟老上课之内容情形,没想到这么多年并无太大变动。
“你也不必按我的路子来,简史嘛,随便讲点,一群本科生,讲太深了也听不懂。”翟老挥挥手,送客。
回国之后李即非杂务缠身,纵使有大把时间也经不起消磨,直到临到开课前两天才开始找备课。于是乎,翟老那本文集便成了最趁手的备课资料。
今天继续讲《艺术作品的本源》。李即非找了第一排的位置,捧着书自己开始划重点。学生考前临时抱佛脚,老师课前临时看讲义,彼此彼此,并无太大差别。
学生陆陆续续进了教室,不少还自带了干粮,教室里弥漫着一股炸鸡块糯米饭团的香气。也难怪,早晨一二节的课,学生们多半无法早起,匆匆忙忙能赶着点到教室,已经实属难得。
李即非看了看表,八点零一分,差不多了,便起身走向讲台开始上课。
大约是上节课点过名,这些自作聪明的三年级老油条们,凭借已有的经验,自认为老师不会接连考勤,故而缺席者不在少数。李即非站在讲台上扫视一遍,可容纳五十多人的中型教室,眼下来的人不到一半,他特意寻找了一下那张面孔,没来。
果不其然,也是个老油条。李即非想。
他翻开书开始讲课,课件自然还是上节课的——上次根本就没翻过几页。上周他紧赶慢赶凑出一百多页课件,这下可以用满一个学期了。台上老师声调平平,台下学生昏昏欲睡,不少人开始低头玩手机,李即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感觉自己正飞速往翟老的趋势发展。
一堂课分两节,每节四十五分钟,还有十分钟中场休息。李即非没有自己的研究生,自然也没有助教,点名什么的也得自力更生,苦逼得很。课间休息又见几个学生偷偷摸摸往后门溜出去,李即非想,看来不给这些小兔崽子一些颜色瞧瞧是不行了。
当了二十多年学生,和老师斗智斗勇的经验丰富,眼下转型为教师,自然也深谙学生心理,知己知彼得很。于是第二节 课一上课,李即非清清嗓子:“我知道同学们都很关心最后的考核方式。”
话一出口,低下的蔫苗子们迅速抬起了头。
取得了理想中的效果,李即非有点满意:“上节课我们已经点过名了,以后我们不会再点名。”
蔫苗子们眼里闪闪发亮。
很好。
“但是出勤分数肯定要有,所以我会在课堂上提问,谁知道的,举手回答,平时分数占30,分六次,回答一次五分。总之,这个分数要你们自己来挣。”
“最后考试是闭卷考,这个翟老师班上也是一样。考试内容我在课上会讲,最后的范围就是我讲的全部,课件随便你们拍。也可以拷走。”
蔫苗子们又都迅速枯萎了下去。
李即非那破课件,不是摘抄原文,就是一些不明所以花花绿绿卖萌的表情包,真要考试,顶个屁用。
李即非看着台下小兔崽子们的反应,知道自己已经取得了初步的胜利。
当天,中文系新来的助理教授是个不折手段荼毒学生的大变/态的传言在整个中文系传开了。
“真特么狠……”骆玢狠狠地将竹签往超市买来的散装水果里一插。他当然第一时间知道了这消息,程鑫哆哆嗦嗦给他发短信,声泪俱下:“骆总,你可要救救我们啊!”
为什么要他骆玢救?说明他是整个中文系手腕最活络的人呗。骆玢吃着程鑫进贡的水果,歪着头想对策。李即非那家伙刚毕业,恐怕还是个愣头青,有点莫名其妙的小自尊,一看学生缺课就受不了。这种人,就得顺着毛摸摸,哄开心就好了,最好让他欠自己几个人情——目测他人品不算太坏。
骆玢啃着块西瓜,琢磨着,好歹他和李即非有过几面之缘,上周末还帮了他——哎!想到这里,骆玢一拍大腿,程鑫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我得找我们亲爱的李老师去。”骆玢放下水果,起身,臭屁地拨了拨额前的刘海,冲程鑫妩媚一笑,“小爷我帅吗?”
程鑫不明所以,只好茫然点头:“帅。”
“那就好。”骆玢满意。
“哎,骆总——”程鑫回过神,拽住他,言辞恳切,“你可别干傻事啊?”
“什么?”骆玢被他问得没头没脑,“我怎么会干傻事?”
“你……”程鑫被骆玢那双眼睛一瞪,室内虽然开着空调,脸上还是不自觉地冒热气,“骆总,虽然成绩很重要,虽然你肩负着我们整个中文系的幸福和希望……但是,咱们中文学子,得有骨气,千万不能……”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骆玢不耐烦:“快放。”
程鑫红着脸,支支吾吾:“你可不能……以色事人啊!”
骆玢顿觉天雷滚滚。
程鑫结结实实挨了一胳膊肘,骆玢觉得自己翻了720度的白眼:“神经病!谁以色事人了!”
程鑫莫名觉得委屈:“你刚才那样那样,不就是……”
“我是想找他,他欠我个人情呢!”骆玢无奈,就程鑫这脑子,能考上鹭大,真是一个。
程鑫为冤枉自己的好哥们而感到无比愧疚,连连道歉:“哎,哥们儿,这也不能怪我……你说你长那么帅,不去以色事人也亏了不是……”
……导演,这段可以咔掉重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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