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五郎在一旁呵呵笑道:“郎君若是这个天气能摘到樱桃,我都会做樱桃饆饠。”
青年对他的讥笑置若罔闻,从书箱里掏出一个水精盒子,放在摊上。水精盒玲珑剔透,从外可见里面装满鲜红的樱桃,裹着冰屑,莹润可爱。
董三娘子吸了口冷气,半天才伸出冻僵了的手去拿起盒子:“既然有樱桃,我是做得出来樱桃饆饠的。烦请郎君稍等片刻,我需得包一个饆饠出来。”
她从温着的面锣里取出一张薄如纸张的面皮,将去核的樱桃灌上饴糖,整整齐齐码在面片上,再巧手卷起面皮边缘,拧成花形,恰好把樱桃包住,露出四点鲜红。
等她烧笼屉试热的时候,白衣青年却站到何五郎摊前,问起了水鬼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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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们都知道他是谁但今天还是要叫他白衣青年……
第51章
何五郎难逢知己,说得口沫横飞,末了不忘拍拍对方的后背,叮嘱道:“听说溺死的都是少壮男子,就像你我这样的!天黑了可别在灞桥徘徊,我最近一到傍晚就收摊回长安,一刻都不敢多留。”
青年连连应声,不忘从他摊上切了半只烧鹅。何五郎心中一喜,连着盛鹅的瓦钵都给了他。
董三娘子终于蒸好了樱桃饆饠,交到他手上。青年却并不吃,反而拿在手上反复瞧着。那樱桃饆饠固然面皮晶莹,樱桃红润鲜亮,有如红梅傲于冰雪,但他看着饆饠的眼神也未免过于珍爱,仿佛把玩珠玉似的。
突然斜下里伸出一只手,抽走了樱桃饆饠。穿着翠绿圆领袍的少年郎君神色跳脱,手上也不安分,将那饆饠上下抛接,不觉得烫似的。
“你怎么出来这么久?大早起的,刚一睡醒就发现你不见了。”
“天王,你再扔,樱桃就要掉出来了。”
与此同时,李天王感觉到一股滚烫的粘腻液体顺着手腕流下来,一惊之下想也不想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甜的,不腥气。
“嗯,不是血啊?”他砸砸嘴。
董二娘子正举着一块巾帕,想递给他擦手,却正好看见他两颗尖利的獠牙,也听见了这句嘀咕,顿时把头低了下去。
何五郎才说了今日灞桥有拿柳条溺死人的水鬼,眼前就有个喝血的少年,穿的衣服也绿得跟柳条似的。那白衣的郎君虽然生得好看,脸色却难看得很,大冬天穿着单衣也不觉得冷,怕不是被河妖控制的水鬼。
“喂,工钱我放这了!”那少年郎忽然喊了一声,抛了一只荷包到她手边。
董二娘子唯唯诺诺地抬起头,雪地中却没有那两人的身影了,甚至连脚印也无一个。何五郎亦是茫然道:“怎么呼啦一下人就不见了呢……我听说天黑的时候,会有鬼拿泥土当银子买东西……”
董二娘子忍着害怕,打开了荷包,却见里面满是浑圆的真珠,粒粒皆是龙眼大小。
那厢何五郎却是大叫了一声:“垂拱!垂拱通宝!则天皇帝铸的钱!”
“垂拱的钱,你倒是也不亏。”董二娘子不知怎么的松了口气,反过来劝他,“不管他们是人是鬼,没害咱们还给咱们钱,你还可以对别人吹嘘,怎么都不亏!”
叫两位小贩胆寒的一阵狂风,其实只把李声闻他们带到了桥的另一端。
从这里下了桥,走几百步就是长安城门,是自西域回还长安的必经之路。许是时值冬季,雪封沙漠,灞桥上并没有来往的旅客,显得颇为冷清。李天王在桥边扫视一番,一双尖眼在桥柱下面扫见一点褐色,当即叫道:“下面有人!”
李声闻探头看了一眼,拍板决定:“我们下去,我的饆饠掉了!”
“不是因为有人溺水才下来的么?”李天王一边怪叫,一边跑下桥,找了处平缓的堤岸,转身等着扶他下去。
那厢李声闻却在桥头脚下一绊,顺着泥土滚了下去。
李天王自言自语道:“……就是一个饼而已?”
第52章
虽然是为了一个饆饠,但李声闻径自滚到了那尸体身边也是不争的事实。
李天王眼睁睁看着他一头撞在尸体的肚子上,简直肝胆俱裂五内俱焚,连头发丝都竖了起来。
放着难得的龙肚皮不躺,非要去枕无名尸体的肚子,什么毛病?
话虽如此,赶紧看看他摔没摔伤才是要紧的。李天王迅速顺着河堤小跑下去,正巧看见李声闻坐起身来,一反常态地动如脱兔,闪到一边。
被砸到肚子的浮尸,恰好哇地呕出一口水,活了过来。
李声闻整理了一下衣冠:“这可真巧啊……”
李天王哼道:“巧什么巧,肯定是被你撞得。”
这褐衣尸体生的五大三粗,背着箩筐,像是农人打扮。只是此刻他浑身缠着翠绿的柳枝,面色铁青,实在不像寻常人。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李声闻,突然大叫了一声:“鬼!鬼啊!!”
李声闻抬起头来,无辜道:“我看起来那么憔悴么?”
虽然穿得素淡,面色也白皙,但颊上到底也是泛着淡淡血色。李天王看得心痒,边说着“不憔悴”,边凑上去想索吻。李声闻退开一步,低下头来,好声好气道:“郎君莫怕,我是人非鬼。见你溺水,顺手救了你上来罢了。”
那农人喘了好半天的气才镇静下来,哆嗦着说:“桥上,桥上有鬼。是石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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