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我自己的心情很好,二來我也想討北岡先生的歡心,盡快得到他的允諾,所以去買了名店的糕點當伴手禮。可是他也只是隨手接了過去,很快地拿到廚房去放。
我其實並不是很想吃,可是一般說來,主人應該會拿出來招待客人的。然而這個禮貌周到的人並沒有這樣做,讓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请問……您很忙嗎?」
「沒事,哪,請坐。我去泡咖啡。」
「不用這麼客氣。」
我一邊說道,一邊把目光轉向起居室的桌上,看到放在上面的東西時,頓時一驚。
是書。
白色的封面上有藍色睡蓮的插圖,底下壓了銀箔烘托出書名。
是「睡蓮之戀」。
是木邊哥哥所寫的那本書。
為什麼他家有那本書?
北岡先生在看這本書嗎?
「哪,勞你久等了。」
「啊,謝謝您。」
他放下咖啡杯,瞄了一眼我的視線盯住的地方。
「是木邊的書。」
怎麼辦?
我才剛來,怎麼用「沒有時間」來搪塞?
看打樣的時間也比交給他的計畫表提早了,所以也不能說工作很趕。
「你說你沒看過?」
「……是的。」
我很不自然地移開視線,拿起咖啡。
「我看了。想聽聽內容嗎?」
「……不用了。」
逃不了。
「故事是描述一個男人一直愛慕著從小一起長大的女性。蓮花的種子就算歷經千年也仍會發芽開花,書名的意思就是取自於此。」
「喔。」
「我覺得有趣的是書中描寫的女性。」
「我沒有看……」
「從小就一起長大的女性雖然聰明,卻很孩子氣。當主角受到挫折時,依舊陪在他身邊。」
我不想聽。
一聽,心思就會全寫在臉上。
可是我也不能說「住嘴」。
「北岡先生,我是想談老師的書本裝訂……」
「你不認為受到挫折的主角說的就是木邊嗎?」
「这個嘛……」
「中澤老弟跟木邊的感情也很好,不是嗎?」
「那是……他是哥哥的好朋友。」
「哥哥的好朋友嗎……你知道他曾因為受傷而放棄游泳嗎?」
怎麼辦?我不會說謊。
「这點是知道的。」
「主角是田徑選手,因為從樓梯上摔下來,沒能參加大型賽會。這一點跟木邊也很像。」
「……是吧。」
「當時來醫院探望的女性說,真高興你從樓梯上摔下來。意思是『你不會跑到遙遠的地方去真是太好了』,但是當時主角沒有察覺,以為她討厭自己,於是就分手了。」
夠了……木邊哥哥不就是這樣嗎?
「可是,他回來之後,實在難忍相思之苦,便向那個女性告白。他說,我一直很喜歡妳,就算妳不喜歡我。」
「真……真是熱情啊。」
「熱情嗎?也許吧。中澤老弟有什麼想法?」
「啊?」
「如果有人這麼跟你說,你一定會很高興吧。所謂的青梅竹馬其實只是私通的一種延續吧。你不認為這跟戀愛是不一樣的嗎?」
「人各有不同,有人會這樣覺得,也有人不會這樣想,不是嗎?」
為什麼要問我這種事?
我實在不想回答。
「不久之後,他們兩個人發現對彼此有所誤解,誤會消除之後便結合了。這一部分的描寫對木邊的風格而言難得地充滿官能色彩,寫實又美麗得好像對象就活生生地站在那個地方一樣。」
……木邊哥哥,你到底寫了什麼啊!
「是嗎?」
我實在忍不住想確認一下。
「你看了就知道,或者你不能看?」
「……啊?」
我猛然一驚,抬起頭來。
「木邊所寫的小說多半是拿自己當雛型的。就算不是,也都是把自己所感受到的藉著書中人物來陳訴的私小說。我認為這個故事也有雛型。」
北岡先生的臉上有笑意。
可是跟往常的溫柔表情不一樣。
是一種莫名地更恐怖的僵硬的笑容。
「如果主角是木邊的話,你認為那個女性是誰?」
這個人……難道……
「这個嘛……我……我沒有看那本書,所以——」
「就算沒有看,你應該也知道吧?」
難道他發現我就是書中人物的雛型嗎?
不,不可能的。
因為,作品中的戀人寫的是「女性」。
「我……我跟木邊先生其實沒有那麼親近。因為他是哥哥的密友。」
在壓力的驅使下,我不得不撒了謊。
可是,他似乎還不想結束這場對話。
不但如此,他還站了起來,繞過桌子,坐到我旁邊來。
彈性特佳的沙發因為他的重量而微微地凹陷了。
「我覺得中澤老弟好可愛。」
木邊哥哥的話在我腦海中不停地盤旋著。
不要接近他。不要跟他建立親密的關係。那傢伙是個同性戀。
「說男人可愛是很奇怪的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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