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后,朝臣上书立储君,他们极力举荐自己所支持的皇子,六月十九日,元帝册封嫡次子九昭为太子,入住东宫,代理朝政。
太傅府,水轩阁。
潺潺流水东流,一一风荷举于池中,青白相间。
九幽拢了拢身上的裘衣,望着池中的红鲤出神,连言休是何时走到他身边的都没察觉。
“新太子,是九昭。”言休轻声开口,怕惊扰了眼前人。
九幽慢慢蹲下,想伸手拨弄一下池水,还未束起的长发不小心落去池中,言休伸手帮他拖起,轻轻拉着他站了起来。
九幽身体太过孱弱,本就是将死之人,即便言休用命魂为他续命,也仅仅是续命而已,于他的身体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早知会是如此,才在那时上书一封,请求元帝册立九昭为太子。”至此他还是不愿意叫那个人一声“父王”。
“新太子暂理朝政,可却连朝臣奏章都不知如何批改。”言休的语气是鄙夷的。
“九幽已死,往后我该叫什么呢?”九幽转头,笑问言休。
言休指着腰间的白玉铃铛,笑说:“不如叫金铃儿吧。”
九幽抬头,望着高他半个头的言休,一字一句地问:“你,是认真的?”
言休点头:“嗯。”
“随你了。”金铃儿转身往轩亭里去了。
言休自言自语道:“金铃儿,甚好啊。”
一转身,便先于金铃到达轩亭,笑意盈盈的坐在青玉石凳上托腮看着缓缓而来的金铃。
“我想送你铃铛。”言休从腰间取下那个白玉铃铛,只在手中轻轻握了一下,那铃铛便焕发出耀眼光芒,“往后我若不在府中,你可同这个铃铛说话,我能听到。”
金铃诧异,“为何?金线不是也能听见么?”
言休莞尔一笑:“金线只听得到声音却看不见美人。”
金铃接过铃铛,握在手中,“若是在寻常人家,你这该叫做登徒子。”
“哦?那这个时候美人应该大喊一声‘救命’。”
言休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浅笑。
金铃扶着石桌坐在他对面,“我一直不曾问你,你以后要去哪儿?”
五个月以后,人间美景,再也不见,仿佛这世间从来不曾有过九幽这个人一般,到那时,言休,他的子卿将会去哪儿?
言休只是轻轻叩着石桌,一声一声,荡入池中,他的手与桌面接触,就像用手指轻叩水面,涟漪一圈一圈散开,莲池中不知从哪儿飞来了许多蜻蜓,落在荷尖上,飞舞在空中。
“我们下棋吧。”言休指下的青石平白变出一张棋盘,随着他叩石的动作,棋盘上的线格逐一显露。
“你执白子么?”金铃问他。
“黑子。”言休笑道。
“也罢。”
“且看我一子定乾坤。”
“若是今日赢了我,便许你一个愿望。”金铃手执白子,抬眸望着言休。
“你知道的,千万棋局,一次也未赢过你。”从今往后恐怕也没有机会再一起下棋了。
第4章 棋局
不闻人声,时闻落子。
待金铃落下一白子后,言休衣袖掠过,改了那颗白子的位置,若无其事的落下他的黑子。
“又耍赖。”金铃轻笑,眼神里带着些宠溺。
“不曾,你可看到我耍赖了么?”言休面不改色的继续落子。
金铃却没有同他理论下去,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他下错地方了而已,两局过后,言休便将一颗白子扔入池中,惊飞了落在荷尖的蜻蜓。
“绝艺如君天下少,闲人似我世间无。”言休继续扔了一颗白子到池中。
金铃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将棋盘上的黑白子拢到一起,抓起一把黑白棋扔进了池中。
“混在一起,才有意思。”
“下月初该祭天了,你得有几天看不到我了。”言休盈盈一笑,“同铃铛说话。”
“子卿,若天不稳,国会否也不稳?”金铃淡然的看着他。
“人不是最信命,信天么?”言休反问他。
“动天,则动国之根本。”金铃眼神淡漠了许多,“动手吧。”
“你不后悔?”言休虽然嘴上这样问他,心中却隐隐有些高兴。
“人之将死,何顾之有。”金铃说的决绝,从前他听了母亲的话,尽力做一个太子,在被囚禁的十年里他无数次想过同那个人决裂,一次次下定的决心因母亲萦绕在耳畔的话而动摇。
对外称病,无暇顾及朝中之事不过是一个幌子,早在十年前他便被囚禁了起来,只因他死而复活,元帝听信谣言,太子九幽是狐鬼附体,谣言又说他杀不得,狐鬼会让后世子孙不得安宁,所以元帝找了民间术士作法,将那太子宫里里外外贴上了镇鬼符。
金铃觉得可笑,他若是狐鬼,早就让这天下改朝换代了,还由得那些奸佞小人祸乱朝纲么?
“好。”言休坐直身子,“又下雨了,回去吧。”
“无妨,还可再同你博弈几局。”金铃开始挑拣黑白棋子。
言休懒洋洋的说:“棋子不够。”
“不过是你挥袖的事。”
“我不想下了。”
“陪我。”
“哦。”
轩亭外细雨斜丝,落入池中,荷尖上的蜻蜓沾了水后全部变成了晶莹剔透的水珠,悬浮在池水上,犹如一颗颗四散滚落的珍珠,细小的雨滴滑入娇嫩的莲瓣之中,从荷尖到嫩绿的小莲蓬,甚是好看。
七月,元帝出关,同太子前往太庙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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