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糖包一个个巴掌大小,里头填了红豆沙,外头捏成兔子刺猬的模样,兔子用红豆嵌着做眼,刺猬背上粘了几颗红枣,不仅馋人、更是逗人。
王惟朝将盛糖包的碟子递到他面前,道:“都拿去吧。”
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突然喜笑颜开,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叔叔。”说着伸出白胖胖的一只小手,抓了几只豆沙兔子在手里,眼又巴巴地望着那些挂着枣的刺猬。
那孩子的爹一抬头,见自家孩子跑到别人桌前讨吃的,一时又羞又怒,大步走过来,一把拎起男孩,大手往他屁股上招呼。
“谁让你乱跑了,还随便吃人东西!还哭!再哭没头将军半夜来把你抓了去!”
小男孩手里死死地攥着糖包,小眼巴巴地望着地上散落的几块糕饼,嚎哭的惊天动地。
王惟朝苦笑道:“这位兄台,小孩子顽皮嘴馋些也没什么,这样打可有些过了。”
那男子拉着一张长脸道:“我管教自家孩子,与你何干!”
他说着,拽着哭声震天的孩子又回座位上去了。
小二听见声,笑呵呵地过来收拾,蹲在地上捡起几块糕饼,放在手里吹了吹,摇头道:“怪可惜的,唉。”
王惟朝看着他收拾,想起刚才那男子的话,忽然指着楼下街角一处宅子道:“小二哥,你可知那边那座宅子是哪家?”
小二探过头去瞧了一眼,神情有些肃然。
“那边那宅子是凌大将军的旧宅子,多年前被皇上抄了家,这宅子也荒了好些年。据说最近更是闹起了鬼。都说那凌将军打了一辈子胜仗却被皇上砍了头,含恨而死,日日夜夜地都在那宅子里转悠呐!”
王惟朝听了这番话,想起凌啸,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淡淡道:“我听说那凌将军十年前就已故去了,怎么最近才闹起鬼来。”
小二讪笑:“这小的怎知道。兴许是他老人家修了十年修出魂魄来了,这才开始作祟。前些时日还有人撞了鬼,说那鬼魂没头,只有个身子在风里飘着,前一眼还在十丈开外,一眨眼就到你面前了,直挺挺的在人跟前矗着,鼻尖对着鼻尖地瞪着人啊!”
王惟朝道:“你不是说那位将军没头?”
小二干咳了两声:“……都是小的听来的,哪知道真假。客官就当段书听着就茶水了。”
又稍坐片刻,看街口聚了几个侍卫,说了几句,祁东径直朝这边酒楼过来了。
祁东两三步跑上酒楼二层,脚步放得轻了些。
王惟朝看着楼下行人,放下茶杯,淡淡道:“还没找到?”
祁东垂首:“属下等人无能。”
王惟朝道:“算了,你收拾人手回去罢,即便是挨着京城每分每寸地搜,他不愿现身,便没人能寻的着。连日来这般折腾,倒是我糊涂了。”
祁东有些犹豫,低声道:“王爷,说不定近郊能有些消息,我再叫几个人去看看,只要凌头儿还没出京城地界,总能有法子打听出他下落来。”
王惟朝挥了挥手道:“不用折腾了,他那性子跟猫似的,你刻意找他,他便越发避着不出来。你们都回府罢。”
祁东无法,下了酒楼,带着人回了王府。
王惟朝眯起眼来看西沉的太阳,嘴角略抿了一丝笑,眉间蹙起的,却是三分愁。
月已上了柳梢,冒了新芽的嫩枝头,落了只灰喜鹊,缩着颈子栖息片刻,却惊闻人声,扑楞楞展翅飞起。
荒废多年的凌家老宅里,多年未开的园门锈了门轴,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推门而入的男子,着一袭青衫,除了腰间结着条淡紫色的丝绦外,浑身上下再没什么装饰。可一入眼,却觉得他遍身带着一股清新华美的气息,便是常服素衣,也带了几分浓丽,再看那一双清凌凌的眼,却又是被两团火灼着,带着烈焰。
夜风鼓袖,月笼银纱,他整个人都像是裹在冰里头的一团火,不沾凡人气息是真,可说他是无头鬼,那眼神也忒差了些。那一双上佻眼如寒星一般,含着三分薄怒两分轻愁,便是鬼也该封个艳鬼的名头。
王惟朝坐在井台边上,用袖子擦擦凝了露水的青石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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