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留米邊翻身,邊回答不算是回答的答覆。
「啊啊,這麼說來,女孩子很常問這種問題耶,不是有顏色占卜這種東西嗎?」
「誰鳥那種事……你自己咧?你喜歡什麼顏色?」
彈簧床嘎吱作響,是因為魚住在挪動身體吧。
「嗚~~嗯,沒有耶。說是這麼說,其實我以前從未想過這種事。跟你說喔,響子喜歡黃色——對了,響子她要離開大學了。」
「為什麼?」
「嗯……好像是要就職……感覺很……」
魚住的聲音變小了。
「寂寞嗎?因為前女友不在身邊。」
久留米原本是在開玩笑,可是魚住卻很率直地承認。
「嗯,我還有很多想跟她一起研究的東西……和響子合作,研究就會變得很輕鬆……她是個很認真、又溫柔……的好女孩。」
「──嗯嗯。」
久留米心想,如果魚住在交往的時候,就能這樣好好看待響子的話,這兩人或許就不會分手吧?魚住最近比較常像這樣說些他人的事情。以前的他對其他人沒有興趣,即使是對自己的女朋友也一樣。
魚住並非非常自我的人,是因為魚住對他自己也毫無興趣。
「對了,響子她喜歡的顏色,好像是柔和的奶油黃,像帶有螢光的黃色她就不喜歡……吶,瑪莉喜歡什麼顏色呢?」
「那傢伙喜歡橘色,要那種搶眼的亮麗橘色才行,她以前有說過。」
「嘿~~嗯,不過總覺得能理解。」
彈簧床再度發出聲音。聽到那聲音,久留米就會想像魚住的體重。之前抱著他的時候,他的身體有變重了,但還是瘦巴巴的。
講到抱著的感覺,女孩子抱起來輕飄飄的感覺比較好。
即使如此,魚住的身體在自己的懷抱中時,幸福感就會充斥胸口。那並不單純只是高興,而是像是疼痛般的感受,可是懷中的體溫又讓自己感到安心。
「久留米喜歡什麼顏色呢?」
魚住還記得嗎?記得自己當時邊哭邊說的話──
「顏色嗎……」
──記得說過自己喜歡久留米的話。
「我沒有喜歡的顏色。雖說我的便服大多是卡其色,可是西裝是深藍色和黑色。領帶大多帶點紅色。你的話,衣服大多是淺色系的,像粉紅色啦還有淡藍色。」
還有,那些顏色很適合你──這些話久留米當然沒說出來。
「那是其他人幫我挑的,不過我不討厭那些顏色……嗯,我很喜歡,喜歡那些淺淺的顏色,也喜歡那些有朝氣的顏色。看來我什麼顏色都喜歡。」
「喔,這樣啊。」
不要一直把「喜歡、喜歡」的掛在嘴邊啦,久留米在心裡抱怨。
「海洋它──就像天空一樣,我也喜歡奇怪的顏色……呼啊啊啊。」
真是毫無防備的大呵欠啊,久留米不禁在棉被裡輕笑。
「今天啊……」
「嗯。」
「我想起來……很久以前,我跟家人曾經去過海邊……海和天空,都是藍色的……可是卻是完全不一樣的藍色。唔嗯……藍色也有很多……種呢……」
「啊啊?」
「真的,很漂亮……」
「……」
「……海浪……在閃閃的……發亮……」
魚住的聲音越來越含糊,他已經是半夢半醒了吧?
魚住還是第一次說自己跟家人的回憶。至少,久留米不曾聽他說過。
「魚住──你想去海邊嗎?」
魚住沒有回答,是睡著了吧?
海。
──是海耶。
海和魚住、戶外和魚住──至今從未讓人覺得相稱的組合,說不定其實卻非常地相得益彰。
今晚的魚住,宛如像是想要重返海洋的魚兒。
和家人一同度過、過去的海邊,那是已經失去,不會再有第二次的海邊。
久留米不認識魚住那些因為車禍而亡故的家人們,因為那是當魚住還是高中生時發生的事,所以在久留米認識魚住的時候,魚住就已經是一個人了。
久留米幾乎不知道魚住的事。
他是在哪出生?是被怎樣養大?
久留米至今對此都毫不在意,也不曾想要主動去了解。如果魚住想說,就默默地聽他講就好。可是最近卻感覺有點不同,不過久留米又說不出自己很在意,所以今晚只好擺出跟平常一樣的表情,像這樣睡在他旁邊。
──到底在做什麼啊我?
聽著魚住微弱的鼻息,久留米再次翻身,大口嘆氣。
聲音──是海浪的聲音。
一整排的光芒反射進眼底,好刺眼。
不清楚現在的時間。
明明沒那麼明亮,卻還是很炫目。明明沒那麼陰暗,卻感覺很寂寞。
是黎明嗎?還是傍晚?
不知道,好不安。
遠處看得到兩個人的身影。
那是──魚住削瘦的身影。因為逆光所以看不清楚他的臉,不過的確是魚住。
魚住和瘦小的影子手牽著手漫步在海邊。
啊啊──那是幸乃,是前陣子死去的少女。
比魚住還要瘦弱,還要嬌小的她……
聽得見兩人的笑聲,兩人快樂地走在海邊。
海浪打濕了魚住的鞋子。
──不要走得那麼靠近海邊啊!
雖然這麼叫喊,可是聲音沒有傳達到他們那邊。
風停止了,海面風平浪靜。
幸乃伸手遙指水平線,簡直就像是對面那裡有些什麼東西似的。
魚住跟著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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