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曾怀疑过,但他们总是不得不面对现实──已经被他们伤透心的刹那既然已选择自杀,怎会回头?不会的,他们知道他不会的。
於是,已经疼了很多年的心,又更疼了。
多年前,他们离开那个大屋子之前,那个从来不被他们正视过一眼的孩子笑著流泪,然後送给他们一句祝福,从此天涯两隔,不知彼此……
这一辈子里他们让两个人伤了心,并错过他们的幸福。
那样好的一个孩子,那样好的刹那。
视讯中的男人已经消失,他在不知不觉中抓著自己的衣襟,想起刹那曾靠著他的背所说的话──
「我很幸运,这一生没有错过什麽。我有了你们,谢谢你们陪著我……」
可是刹时,我错过了你……
至今,你在哪里?
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落下一根黑羽,为这阴森潮湿的沼地增添了一丝诡谲的气息。
天空是浅灰色的,乌云显得可怕,时不时有一道闪光打过,像随时都要惊起万物般的气势。沼地的树没有叶,有草没有花,连一滩乾净的水都没有,空气中传来隐隐约约的腐烂味,一泉又一泉的烂泥水里还汩汩冒著泡,发出奇怪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昙花一现黑著脸将一眼瞬间给他的包子收起,忍著饥饿将难吃的乾粮和水吃下,然後摇了摇头再叹一口气。自他上线後,他已经叹了近十次的气了。美好的第一口是叹在灰蒙蒙的好友名帖,果然连浮云都没有上线……
他那一番话其实已经说得很重了,他明白接近他的人是抱著什麽样的心态……不是说讨厌,而是何必呢?大家只拘泥在一个已经不在的人,那麽还在的人呢?不是更应该要珍惜的吗?何况他们每个人都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每个人所追求的不尽相同,不应该为了一个刹那而打乱自己原本的脚步才对……
他自己也不应该心乱才对……
勇往直前吧!从以前就是这样走过来的,有什麽好怕的呢?
才这麽想著,跨出的步伐却因为好友名帖中那个「一眼瞬间」的名字倏地亮起而停顿了下,正想当作没看到──他也没那个脸主动跟对方说话,那把低沉动听的嗓音就先在他耳边响起──
「小昙花,只有你在啊?」
一眼瞬间的语气完全跟以前的一模一样,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伤感,昙花一现松了口气,心里的大石头终於放下──他一直害怕著他的话伤对方太深。
然而,他却又不免疑惑起一眼瞬间的底线,如果他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还能使他毫不介意,那麽要什麽样的事情才会让那张笑脸扭曲变形?而且,他真的都不在意吗?还是说心底明明时时刻刻像刀割般,却还是要这样虐待自己?像凌迟,只为处罚自己?
如果是真的,谁能像他那麽傻?
昙花一现低下了头,里那个白白胖胖的包子,然後微微勾唇。
「只有我一个,傻子。」
对方似乎真被他这个称呼弄傻了,安静了好一会儿,耳际才又重新传来他的声音:「为什麽我是傻子?」
「因为你的执著。」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去执著一件往事的人都是傻瓜。他执著於刹那,而自己则是执著於过往那段不堪的回忆……
「那麽你也是。」一眼瞬间笑了笑,「你现在这种姿势好像认错的小孩子,傻瓜!」
昙花一现愣了一下,猛然抬头,才发现一眼瞬间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仍是那一袭低调华丽的袍子,微微发出的光芒彷佛是他藏在眼底的温柔。
很淡,却能让人发现。
「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一眼瞬间抛了抛手中一块粉色宝石,「作弊来的啊!」
那是专用於好友之间的移动石,每天只限使用三次,不限距离,通常大多数的玩家将它拿来救急用。例如快挂了时,用它飞离危险。
昙花一现看著他的笑脸,还在犹豫是不是该道一次歉。一眼瞬间似乎看透他的心思,笑意更深,「我知道你说的都是事实,我不会生气,毕竟也真的没什麽好生气的。」
昙花一现张了张口,万般言语转为无奈与感谢。
「你是个好人,谢谢。」
「好人?我很少听到这样的赞美。」
「好人是赞美?」
「对我来说,它是的。」毕竟他以前做了太多错事,那些无法挽回的事、那已经咫尺天涯的人……
他从来都不是个好人。
「……我以为你从不会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
「是不在意,但如果是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仔细聆听。」一眼瞬间收起宝石,朝昙花一现伸出右手,「不知道我有这个荣幸请你一起冒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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