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中的两僧一齐走了出来。无花看到,正是那白眉长须的僧人方才一出手给那官兵解困的。仔细看去,这僧人慈眉善目,眼中黯淡无光,脚下轻盈,不见一丝尘埃。而那年纪稍轻些的,则脸带微笑,手捧念珠,匆匆跟在老僧身后,朗朗地笑道:“渺果真人,好久不见,看来你是搬了救兵回来了。”
老僧又是一句阿弥陀佛,斥道:“灵吉,出家之人,哪来这么多争胜之心?”
灵吉慌忙俯首噤声。老僧上前先跟渺言稽首,笑道:“道长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渺言笑答:“好。挺好。老和尚身体怎样?”
“还能动弹。令师如何?”
“前日刚刚坐化。”
“啊呀,可惜,可惜。偷闲,偷闲。”老僧叹道。
渺言见他说师尊“偷闲”,心中不悦,问道:“这话怎么说的?”
“度人自度是道之两边,天罡道长道法高广,非我辈能及,能度者众多,如今不住世度人,却归天安享,所以老和尚才有这么一说。”老僧合十。
渺言本来自己也不愿意师尊这么早就坐化的,见老僧说得句句在理,便不好反驳。无花却凑了上来,跟老僧行礼道:“这位应当就是大大有名的太虚上人了。人没到,远远地就有兵甲护卫,百姓让路,让小道士心里敬佩得很。我记得天罡师祖跟我们说过,诸事已办,因缘已结,各人自度,无需烦扰,所以我们才舍得让师祖走的。上人度人一定是多的,小道士真希望上人能多度几人,别辜负了您自己的高广道行。”
太虚见他伶牙俐齿,却不以为意,笑了笑,可是等他定睛看住无花的时候,眼中竟冒出金光来,连连称奇道:“奇怪,奇怪……”
李辰见无花被他看得害怕,慌忙把他牵到身边,跟太虚行礼道:“李辰见过上人。”
太虚还礼,笑道:“皇子天人,他日必是国家鼎柱。老和尚有礼了。”
渺果抢上前来,跟太虚稽首:“老和尚,有礼了。他日群仙会上,你我佛道两家正好可以切磋切磋。”
太虚还礼:“谈fǎ_lùn道,增进学义,正是我们修行之人所当为的。”
渺言听太虚如此说,本来就怀疑渺果先前有搬弄是非之嫌,现在更加确定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现在还是先进长安城安顿下来再说。他心意一定,便对太虚说道:“和尚,我们不如一同进城。”
太虚笑道:“老和尚本来就要责骂徒儿大张旗鼓,惊扰众生,现在道长愿意佛道同行,老和尚可是高兴啊。”
于是,一行人都弃马弃轿,徒步前行。道中百姓见为首一对鹤发童颜的僧道飘飘行至,纷纷恭敬避让,或合十,或稽首。无花见百姓只是眼见师父和太虚两人的行为举止就都这么信服,心里暗暗称奇,他附耳跟李辰说:“哥哥,我真希望有一天也跟师父这样,举手投足都道骨仙风的,大家一起拜我,赞叹我是好神仙,那会多喜庆啊!”
李辰笑他还是小孩心性,只是点头,也不加点评。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春明门进城,途经东市往丹凤门进大明宫,长安人听说来了两位比先前的国师道法更加高强的和尚道士,都非常好奇,纷纷出来围观。东市里那些跳角抵戏的还穿着戏服,和面的还抓着面块,小孩儿有爬上大人肩膀的,有嘴里咬着糖葫芦不松开的,贵妇们由侍从陪侍着,从精致的绸质面纱后边使劲张望,一些远洋到来的金发碧眼的商贾也拉扯着粗大的嗓门,叽哩呱啦地交谈着。突然,宫门里飞马跑出一队宫廷侍卫,在僧道前停住了。为首的是一位宦官,李辰看得明白,是母皇身边的王力士。王力士张开圣旨宣读道:“圣旨下。”
僧道稽首,百姓跪服,李辰紧走两步,跪在最前。原来,圣武皇帝想要先召见李辰,然后再召见僧道。众人领旨。李辰跟无花耳语了一声:“待会儿见。”便上了白琉璃,在一干侍卫护拥下,先行进宫去了。
李辰匆匆在卷帘阁换了朝服,冠冕天靴,麟衣玉带,由王力士等领了,到议事殿外候着。力士传禀了,回来却说武皇帝正与一众近臣商议要事,让他跪候着。李辰明白母亲的心思,自己前月私自离宫,寻访仙人,只是让跪候着,已经算是轻的处置了,说不定待会儿还会有什么别的责罚。不过,他也焦心想知道太子亥遇害的始末,所以跪下也不安稳,连问几个值班力士,可他们不是说不清楚,就是说不了解,使他更觉得其中有些秘密。正巴望着母皇能够早点召见他,眼睛却忽然被一双细滑柔嫩的手遮住了,一个黄莺般的声音问道:“辰哥哥,猜猜我是谁?”
“朝阳。”李辰笑着答道,这么熟悉的触感和声音,怎么会猜不出就是自己的妹妹朝阳公主丹呢。
朝阳松开了手,站到李辰的面前,花一样的面容,花一样的衣衫,太阳一般的微笑,这个在皇朝里最受母亲宠爱的人,可以说是这个宫廷里最纯净的一个生物了。她笑着对李辰说:“辰哥哥怎么每次都能猜出是我呢?”
“因为只有丹妹妹才会这么可爱啊!”李辰轻掐了一把她的脸颊,突然想起自己也用“可爱”这个词说过无花的。
朝阳笑了,又假装生气:“辰哥哥离开的时候也不跟朝阳说一声,害朝阳思念。”
“辰哥哥不是回来了吗?”
“我怕你还要走!”朝阳的眼中流露出无限的哀伤和失落,这是与她仅仅十三岁的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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