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瑾与何铮对坐着,没一个人开口说话。
何铮右侧脸颊仍旧遍布着狰狞的伤疤,可左脸却是光洁一片半点伤痕也无。夏瑾看着他完好无损的左脸,突然回想起了那日赵先生看见何铮的字时那怪异的神情。
还有何铮今日的反常。
以及。
从宫里来的贵人。
他突然想到了三皇子那与何铮极为相似的身形与轮廓,以及两人的表兄弟身份。
夏瑾深吸一口气。
这事儿怕是涉及到了皇室秘辛,夏瑾的手有些抖,面上却是无甚表现,只将何铮的衣服一件件摊开搭在炉子上。
安静。
脑子里一团乱,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把何铮杀了灭口,这样谁都不会知道自己见过何铮的脸,如此也不会存在着被别人灭口一说。
夏瑾将何铮的衣服翻过一面,又仔细牵开搭在炉子上,炉子里的炭火烧得极旺,那金色牡丹的镂空罩子也被烤得滚烫,衣服搭在上头不一会儿便开始烫手,有那么一两丝白气从衣服上冒出来,只升上去那么一两指的高度便消散不见,再看不真切。
何铮瞧着夏瑾沉着脸替他烤衣服,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滑如新的左脸颊,面上无甚表情,却是第一个开口打破了这段时间来的沉默。
“我不会同别人说瞧见过你。”
何铮顿了顿,见夏瑾不说话又继续道,
“衣服给我罢,穿上之后我便去找程明,只说脸上是……路上被雨水冲掉的就是。”
夏瑾仍旧不回话,过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衣服半干之时才说到:
“好歹等衣服晾干了再走。”
夏瑾将衣服翻了几下便丢开不管,起身下车去叫来朗顺,让他穿着何铮的鞋去外头踩出些印子来,断断续续地一直延伸到正路上去。
雨势不如之前那般大,这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不了一会子应当能见晴了。脚印自然会被冲掉一些,又留下一些,足够让程明找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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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夏府之时天儿已放晴,何铮被他们留在了山洞里头,车辙印子已经让车夫与朗顺拿着树枝子尽数扫去了,留下不同方向延伸出去的一串脚印,程明只要不傻应当都能顺着找到何铮。
次日。
夏瑾这次倒是比夏瑜和夏环两人到得早些,朗顺跟在一侧脸色有些发白,瞧着竟像是染了风寒。
“今儿个怎的换了一个车夫,可是从前那个服侍不尽心?”
夏瑾依旧与夏瑜夏环二人同上了一辆车,一边撩开帘子一边回答道:
“父亲亲自挑选的哪里会有不好的,只昨儿个雨大路滑,下车牵马时不慎崴了脚,又因着年纪到了,父亲便打发了他回去养老。”
夏瑜只这般顺口一问,倒是没有深想太多,兄弟三个有说有笑地钻进马车去,只留下朗顺白着一张脸缓缓地往二房备下的那辆马车走,烹茶瞧他脸色不大对上前拉住他问到:
“你怎的流了这么多的汗,可是病了?”
朗顺拿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蔫儿蔫儿地道:
“昨儿个淋雨受了凉,许是染了风寒。”
见他如此说烹茶也不再多问,只让他回去煎一副药吃着莫要拖延,也要小心不要将病气过给了夏瑾。朗顺一一应下,最终脚步有些飘地往二房的马车走去。
他哪里是受了凉,分明是受了惊。
昨儿个哥儿一回去便将他领到了二老爷的书房,直言说今儿个遇到一件性命攸关的事情正好被车夫撞见。
哥儿问二老爷如何处置。
二老爷只是看了看夏瑾身后的他,问了一句:
这个书童可要一并……
二老爷素来以忠厚老实著称,可这次,朗顺发誓他当时真的看见了二爷眼里的杀意。
最终哥儿出面保了他,车夫却因为不是心腹只得被处理,对外对内都说是回去养老了,可朗顺却是清楚地知道:
那车夫这辈子已经走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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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丞相府。
何铮跪在书房里头,脸上的疤已经回到以前那般模样,只仔细瞧着能看到脸上微微有些发红,竟能瞧出一个淡淡的五指印来。
“这疤遇水不化,你到底是如何弄掉的。”
何铮挺直了脊梁骨,却把头低了下去,极为温顺地道:
“山脚下的亭子旁边有棵大叶佛顶珠,我早先在那儿躲雨呢,怕是那会儿沾上了些桂花。”
脸上的那些个东西可以用桂花油擦掉他一早就知晓的,可夏瑾将那沾着桂花香的巾子递过来时他仍旧是用了,其中因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你当知晓自个儿身份,不是为父严苛,实在是此事干系到身家性命,你已懂事不需为父多说,以后定要小心谨慎切莫再出差错。”
程明抱着何铮进府里来时他看见儿子那张脸,差点没直接吓晕过去,好在他深知其中利害到底是强撑着让人把何铮抱到房里去重新修补一番,索性今次老天开眼没遇见旁的人,若真是捅破了……后果不堪设想。
“孩儿省得。”
何铮依旧直挺挺地跪在书房中央,脖子弯出一个温顺的弧度,极为服帖地认错,半点叛逆也无。他瞧着膝盖旁的雕花儿出神,愣了一阵,却是忽然想起了夏瑾将巾子递给他时的模样。
他没有嫌弃。
他只是,没来得及高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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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比结束之后日子照常过,松香院里头平日里出挑的几个都顺利升上了竹风院,夏瑾与何铮仍旧在课舍里头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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