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就像是褪色的魍罗,他的衣袍是褪色的深黑,他的皮肤是褪色的苍白,他的气息是褪色的黑暗。而他的头发和眼睛,却是褪色的雪一般的银白。
他慢慢地走到了云出岫身边,很近很近,和云出岫一样,紧贴着那道线。近得云出岫的呼吸都能感觉到,只是他站在褪色的那一边,连整个人也一起跟着褪色。而他,自然没有呼吸。在亡者的国度里,当然没有活人的气息。
“你还是凡胎肉骨啊,现在的你到这里来的话,就再也回不了天界了啊。”
那个人的脸上泛起微笑,那是纵容的温柔,与他的声音一起化到了云出岫的心底。然而那双银白的眸子中却盛满了哀伤,有一丝相会的喜悦,却只闪过了一瞬间,随即便化在了浓浓的哀伤中。
“有几千年没见了呢?呵,我们本就绝不可能相遇,如果不是你的任性,我们是三界中最不可能相遇的啊。”
云出岫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然而那些话却像是一滴滴的血泪,滴落在他的心里,让他的心也随之被凿出一个个深不见底的洞。
银白的眸子突然露出震惊的神色,随即又化为了比哀伤更加浓重的悲痛。
“为什么要哭?已经把一切都忘了的你,现在又是为了什么而流泪?还是说,就像那时一样毫无理由?”
原来是自己在哭吗?是啊,为什么要哭,果真是毫无理由的吧?
那人伸出手来,如亡者般冰冷的手指抚上了云出岫的脸颊,指尖接住了滴落的泪水。
“还真是无情,就这样把我忘掉了,却又擅自出现在我眼前吗?连自己为什么来到人间的事也忘了……”那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叹息中透露着千年的沉重,“忘了也好,忘了就不会痛苦,也不会做傻事了。一切只要由我来承担就好了,你就忘了吧,生生世世,再也不要想起那些悲伤的事。”
云出岫抓住了想要收回的手,将眼睛埋在那人的手心中呜咽出声。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的不是吗?或者,就像是那人所说,全都被遗忘了,忘得一干二净,再也想不起来。
既然是痛苦的事,想不起来不是很好吗?可是自己还会流泪,正是为了那些被遗忘的事而流的吧?所以,那些被自己忘却的记忆,并非全部都是可以遗忘的悲伤。也有快乐的事,幸福是事,那些却是最珍贵的、生命中的宝石吧?
“你还是那么任性,越是让你不要想起来,你就越想知道吧?可我不想让你想起来,当你想起一切的时候,就又会做傻事了吧?不断地伤害自己,只为了一个绝不可能的结果。”
“就算忘了……”云出岫在抽泣中断续地出声,“不也……还是这么……痛苦……吗……”
“至少不用为错误的选择而承担罪过了啊……”那人轻声地说,带着微微的颤音,“至少,忘记了曾犯下的错,你就仍然还是干净而无辜的。”
“自欺欺人的生活……我已经……”
那人抽回自己的手,然后突然一把将云出岫向后推倒在地。云出岫抬起哭花的脸惊讶地望着他,却从那双银白的眸子里看到了心痛与绝望。
“不要再次叩响冥界的大门,”褪色的人把自己包裹在了飞舞的雪花中,“就这样遗忘前尘,回到天界,回到蓬莱,守护好你的生命之树吧,句芒。”
火红的铜门缓缓地关闭,将那个亡者的世界再次隔绝。在渐渐变得狭窄的缝隙中,雪花背后,那双银白的眸子终究没有从他身上移开一寸。
死亡的气息终于消失在紧闭的铜门后,风行与沈烟月都同时软倒在地,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掉了一样。率先回过神来的风行硬撑起一口气,拖着疲惫的双腿跑过去把云出岫拉了回来,然后重重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你就那么想死吗?!”他愤怒地大吼着,“死后的世界有什么?你也看到了,那里什么也没有!你那么喜欢那个灰蒙蒙的世界吗?你那么喜欢把自己变成冰凉的尸体吗?!这下好了,像你这种人,连冥界都不收你!你还想去哪?!”
“不,那里有他要找的东西,是吧?”
沈烟月走了过来,蹲在云出岫身边,“那个人,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风行疑惑地问,“魍罗?”
“不,那不是魍罗,”沈烟月摇摇头,然后问云出岫,“他是谁?你知道的吧。”
“他是……冥界之王。”
被众生所畏惧的冥界的王者,谁又能想到,他竟有如此一双悲伤的眼睛。以前的自己,就是被这样一双眼睛所迷惑了吗?还是说,是在遇到自己之后,才在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染下了悲伤的颜色呢?
“那句芒又是谁?”
想到那个人最后所呼唤的名字,风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句芒是掌管天界东方的生命之神,在蓬莱仙岛种下了生命之树,也是春天之神,赐予人间所有的生命。”
沈烟月代替云出岫说出了答案。
云出岫慢慢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被扔在地上的那团泡在液体中的婴儿走去。婴儿的挣扎正在变弱,囊中的液体已经由透明变成了浅黄色。云出岫一只手抓起那团天机草的根,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刺入了婴儿的胸膛。红色的血液化在囊水中,从破口处流了一地。囊袋中发出凄厉的惨叫,使风行与沈烟月为云出岫突如其来的举动大惊失色。
然而云出岫却就这样把手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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