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兴年有个颜绝书商盖大岚,垄断粮草在前,如今圣上断然不会容许商贾一家独大。钟家已经得了江塘,如若在妄想徐杭与海港,那如今朝廷给的通畅,能立刻作废。
蒙辰顿了步,他突然问道:“你可听说过‘烟粟’?”
“未曾。”钟攸也停了脚步,“海商带入境的新粮?”
蒙辰道:“非粮食,而是消遣物。”他皱起眉,道:“此物据闻奇香无比,靠烟枪吸食。如今徐杭已经起了几家烟行,专供此物。其价甚高,只换黄金,不仅在富贾里经手,还传至府州官员。今年年关一过,已经入了一批到江塘。这是一本万利的东西,徐杭各商为争此物,已在年前斗了个天翻地覆。”他看向钟攸,“此刻在江塘,令尊已接了海商的枝,要做这生意。先生最清楚,圣上早有开凿运河的念头。此物一入钟家,只怕会贯穿大岚南北,直通靖陲,甚至大苑。”
长河是什么?
连同大岚三地富庶,号称大岚粮仓的直通渠道。江塘、青平、徐杭,三地繁华已久,钟家稳控长河水路,一旦得了此物独销,必定翻收暴利。钟攸前言说他父亲轻易不伸手,可那是在徐杭混乱毫无契机的前提下。
这是一跃成为大岚豪商的机会,只要有机会,试问天下商贾,谁能抗拒这般黄金暴利?如果顺利,江塘钟家就再也不仅仅是个江塘钟家,只怕必不会再如今日,屈于京都钟家之下。
“圣上雄心。”蒙辰眼中隐约忧虑,“先前不许钟家越界,那是怕养虎为患。可如今,运河缺钱在前,有了烟粟暴利,钟家未必没有一掷千金通运河的底气。圣上要运河,许给钟家一个皇商也不是不可以,但只要运河一通。”
如果按照这个设想,只要运河一通,钟家还有两条路。一是交烟粟,归江塘,继续稳坐水路。二是独霸烟粟,聚暴利,扩张运河运输,和朝廷斗个你死我活。
这第一条路……恐怕到了那个时候,已经不会作考虑。
钟攸却渐渐皱起眉,他道:“烟粟到底是何物?”
什么东西,能值黄金万千?
“正是此物。”苏硕抖开绸,露出里边包压的一角,递给时御。
时御接了。一入手就是扑鼻香甜,东西却不过半指长,其貌不扬。时御指尖翻拨,道:“三十金?”
“贵到要人命。”苏硕抽了杆烟枪抛过来,“说是靠这个吸食。”他咂嘴,“听这价,就是之前风靡京都的玉琉窗也比不得。这生意,高得吓人。”
时御还在打量烟粟,闻言道:“钟家已接了?”
“只是接了海商去宅子里详谈。”苏硕坐在货上,对时御道:“外边已经传他们是拿定了,我却觉得这钟家老头在犹豫。”
正说着,外边的兄弟忽然推门冒了个头,对两人道:“正房那位‘元宝’往酒楼去了。”
钟家正房二子钟訾,江塘人称“钟元宝”,因他生得肥胖,并且偏爱黄金砸人。蒙辰让他们盯着钟家,除了是盯着烟粟走向,还因为年后这头一趟的兵器生意出了问题。
蒙馆明面接寻常货,但私底下真正走的是各个地方军营的兵器买卖。除了京都京卫司,大岚剩下所有军营器械,从永乐年起,销毁报废多少,新锻打上补多少,一切数目都压在蒙辰手里边记得清清楚楚。
蒙辰知道的清楚,就意味着,上边人也清楚。越过当今圣上,在山阴南绥山,自有人时刻把控天下军营动向。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洞察秋毫。
年前蒙辰来江塘那一趟,是入手了批要给靖陲北阳军的新锻兵器,原样就是时御手里边的棱刺。数量不小,但苏硕年后来接东西,验货时察觉这东西锻打偷工减料,送去靖陲起码要折一半。后来一查,原来是锻造私行掺了钟家人,正是这个钟訾。
这东西要不了,必须重打。但钟訾不认这个理,他压了江塘出运船只,要苏硕再翻加钱。苏硕这些年跟在蒙辰后边,最不缺的就是牛脾气,他转头就截了钟訾手底下药铺的药材。棱刺不重锻,钟訾下边的药铺就得断货。可这药铺不比别的生意,需求着急。两方已经僵持在江塘来回过了几次场,一直没有谈拢。
时御没耐心了。
这兄弟说完,时御就将烟粟抛还给苏硕, “晚上回来再看这物。我去了,大哥。”
苏硕看着他侧脸轮廓冰凉,全然是办事时的模样,不知为何,又记起他在篱笆院里的笑容。
截然不同的两种神色。
苏硕忽觉得难受。他与师父说着要他静心修性的话,却一次次容他出入在生意里。从前暗地里解决事情,都靠着时御的棱刺。后来时御已经漠然不惊,反倒让蒙辰隐约觉出不对。可时御已经陷了一半黑暗,他们才惊觉拉人。但这事,是轻易就能拉出来的吗?
苏硕操心他成亲,也是想他能得个知冷暖的人守着,再将时御渐淡出去,划到明面的生意上。可时御不知怎地,全然没有娶亲的意思,甚至连姑娘也不碰。
苏硕没当时御面叹息,只拍了他肩头,嘱咐道:“这人在钟家众多子弟中颇为得宠,你留着神,不要太过。”
时御嗯声,就去了。
钟訾最好人捧,故而每每厢阁吃酒,不论男女,都要将他通身夸个遍,说得好似天上神仙也比不得。钟訾听高兴了,就会抛金打赏,全凭兴致。
他今日喝高了,正是胡言乱语的时候。听着旁边人道了句:“钟大哥如今好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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