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上房门,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那个傅克己,你多小心他。”
程千仞怔了怔:“什么意思?”
“他最初请你做山主,是为化解剑阁之危。”朝歌阙见他还不明白,耐心解释道,“如果你真的突破失败,将使剑阁陷入更糟困境。他一心只有门派荣辱,如何不怨你?”
程千仞:“你多虑了。老傅不是那种人。就算我失败,他也不会说什么,就像其他弟子,不会因此鄙薄我、责难我。他刚才没来,肯定因为有事要忙。”
朝歌阙沉默片刻,轻声嗤笑:“你二人恰如剑阁双璧,肝胆相照。”
程千仞没仔细揣摩他语气,点点头:“嗯!”
朝歌阙哗啦翻过一页书。
程千仞才反应过来,‘剑阁双璧’可不是好词,看宁复还和宋觉非什么下场……但他以为,自己与朝歌阙关系已经缓和,于是很直男地没有多想。
后来傅克己与邱北来看他,已是第二日辰时,他们坐在小院说了些话。
同一时刻,山门开启,山下聚集的八方来客陆续上山,被安排住进客院。
时值乱世,众说纷纭。
剑阁烟山精锐弟子远赴白雪关,澹山山主程千仞突破失败,战力折损,傅克己独木难支。却早已宣布举行开山大典,开弓没有回头箭,覆水难收不外如是。
多方倾轧,风雨飘摇。强敌环伺,无人独当一面。
“法器、灵脉、宗门祖辈基业,经过这一遭,能不能守住?”
相比外界,剑阁里的气氛更显平静、肃穆。
每个人脸上不见惶恐,每件事按计划施行,有条不紊。不管客人们怀着怎样的心思上山,主人总该招待周全。
程千仞出关后,请教过朝歌阙如何穿戴那套厚重、繁复的礼服,好不容易学会,怀清怀明却带了一套崭新的给他。
“山主,这一身窄腰窄袖,绣满符文,结实又利落,打架不累赘。”
天色未明,朝歌阙为他整理衣领,抹去最后一道微小褶皱:
“安心,我就在这里。如果来了你应付不了的人,我会传音给你。”
“好。”程千仞点头,忽然回过神,无奈笑道:“我不紧张,也不害怕。”
哥是见过世面的人。
朝歌阙:“行了,去吧。”
程千仞穿着一丝不苟的礼服出门了。
仪仗队数百人,有人持鹤羽扇翣、有人举华盖。多而不乱,旁而不杂。
开山大典,先要祭拜天地、再去宗祠祭拜山门前辈。他看到了秋暝真人的牌位,又想起院子篱笆边,天天路过的小土包。
程千仞只管跟着傅克己。傅山主上香他上香,傅山主鞠躬他鞠躬,然后听众人念诵道经、撞响古钟。
礼乐恢弘,仪式漫长。剑阁众人却没有丝毫急躁,因为仪典结束后,便该开始晚宴,招待来宾。宴会上,他们需要显得足够镇定、沉稳。
云顶大殿开阔,殿内列席整齐,高朋满座。
各派掌门长老互相见礼,低声寒暄,人们笑得一团和气,气氛热闹轻松。
“哐。”
殿门裹挟夜风打开。
众人向门外看,殿内招待宾客的剑阁弟子一齐行礼:“恭迎山主——”
程千仞与傅克己入殿,身后跟着十余位剑阁长老。
“你看他气息雄浑,不知灌了多少灵药强撑。”
“不过是强弩之末,能撑到几时。”
程千仞收回神识,不再听这些自以为隐秘的私语。
宾客打量着他,他也打量宾客,多半是‘老朋友’。
白云观的四位老道,身穿灰色道袍,手拿拂尘。山海宗五人身着深蓝色裋褐,头戴高冠。
穿杏黄僧衣拿禅杖的和尚们来自慈恩寺,为首高僧是监院慧德,他也熟悉得很。
还有清荷派威严老妇、流霞派灵修、扶松派上人等等。
他的目光落在殿西第一排坐席。
按宾客名单,那两方人马,应是代表两位反王来参加开山大典的。
青州王代表是一位白衫年轻人,坐在一众长老掌门之间,笑意从容,毫不显轻浮骄傲。程千仞觉得,此人性情像原下索几分,才得这般重用。
安山王代表是一位褐色绸衣老者,双目神光湛然,有皇族威仪,据说是王府大供奉。身边人对他低眉垂眼,尊敬至极。
程千仞多看了那老者一眼,他说不出哪里不对,却直觉不妙。此人或许有意收敛威压,隐藏境界。
朝歌阙想做什么,或者想让他做什么,是否将在这场晚宴有动作?今夜八方来客,变数太多,如何保证事必能成?
他进殿门短短几息,心思电转,将众人一览无余,已与傅克己走到大殿尽头,玉砌高阶前。
按仪轨和惯例,他二人端坐高阶上首座,剑阁弟子侍立阶下。宾客殿中饮酒祝词。
各居其位,方可宾主皆欢。
两位山主下一刻便要举步登阶。
“慢!”
程千仞心道果然,客人们干坐着等了半日,看似和乐,早已没了耐心。
他转过身。
第98章 迟来的冬至问候┃假作真时真亦假
“程山主年轻有为, 应是剑阁历史上最年轻的山主罢。今天剑阁重新开山, 大喜的日子,我们都来贺一贺你啊。”
手持拂尘的白云观老道行了一礼。
程千仞还礼, 笑了笑:“观主客气。请坐。”
老道没有坐, 只向一旁退开两步。
“山海宗也来贺程山主!”
陆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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