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价是自然。我总不能眼看着手边的钱不去赚。不过在本市,到底不单这一块生意。要是散货这点差价也成问题,那倒不如直接来收我们散货好了。”
吴振明也沉默下来。听闻易近山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易非的态度倒是强硬不减。
“还是要麻烦五叔去点拨点拨。我也不想听什么因为我年纪轻,不顾旧情。”
易非似玩笑地讲出,脸上仍是近乎冷酷的表情。
吴振明表明立场道,“那不会的。也不是头一回,他们心里应该明白。”
话虽如此,易非知道吴振明仍等着她让出一步。
沉默里空气似乎也压抑静止。
“说的是什么料?”樊云清冷的声音搅动房间里的沉默。
他早听说樊云回来时拜会了几家长辈,却独独漏了他。自然再度联想到当初樊云自以为秘密地来找他借钱的时刻。乃至于最后拿到钱的时刻。她行为的狂热和冷漠神情形成剧烈反差。
“苯丙酮。”吴振明看向樊云,她仍是置身事外的神情,仿佛问句不是由她发出。
苯丙酮是制造□□的最重要也是受管制的原料。流行的新型毒品,也少不了这些原料。
樊云内心不无颤动。在与易非短瞬对视后目光滑向大班台上包装精美的硬盒女烟。
易非,“我们也不要在年关为难了,等年后市面平静了你那里再提价,这是最多了。不过这段时间的量,五叔可要把牢。”
吴振明故作踟蹰道,“既然大小姐发话了,我一定照办。”
易非望着吴振明闭了门,若有所思。稍许才转向面前的樊云,“你听懂了?”
樊云迟疑道,“和他怎么分?”
“工厂是我们的,上游下游他去交涉。本市只供我们一家,保证足量。价格一起商量。”
工厂出产的所谓干货想必纯度比较高。再经作坊加工,变成形形□□成分不一的散碎药片流入城市怪诞的白昼与夜晚。s市消费剩余的那部分纯度高的货色,通过吴振明转手,他将从这部分利润分一杯羹。利益并不少,但受控于易家。而今看来他也未必满意。
如樊云所想,时间已过去七年多,有所改变,变化是更成规模,永无餍足。
樊云注视着易非,衣装打扮都是明明净净的,白日里也开着冷光灯,映得易非清雅脱俗。樊云总觉得也许这几年确实洗白了,也觉得父亲总归是希望易非把洗白的生意交到儿子手里。不由叹息。
樊云毫不掩饰的遗憾在易非看来十分扎眼。从前樊云的轻蔑是对着父亲,对着庞大繁杂的利益体系。而今易非也成了整座汗血工厂的一部分。
樊云沉默了好一阵,“五叔看起来还很硬朗。”
易非坐下来,把身体交到硕大的皮椅里,“以前还要好。也就这么三五年了。你看他的手,筋全爆出来了。”
“他也在吸了?”
“贩毒的有几个不吸?”不等樊云反应,易非低声道,“你不就想说这个?”
樊云像被刺了一下。快步向前,从易非桌面抄起烟,转身要走。步子已经迈出去,硬生生停下来。回头看,易非脸上多少有些失望。
“回来有一个多月,爸的身体你最清楚。现在公司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这样的话从易非的唇中吐出。樊云尴尬地扯动领口。
阔别七年回到s市,好像坐着时光机,一下被丢到这里,与努力掩埋的记忆迎面相撞。这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
记忆的片段像刀片一样戳在胸口。对于从不亲自染手的易非来说,毒品或许只不过是风险更大的暴利商品。显然,这是犯罪。但她未必认为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就算当真有什么闪失,可以拉更底端的人抵罪。
但换个角度再想想,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还算不上什么富贵显赫,子女出入却要保镖不离身。难道不感到亏心?
樊云如鲠在喉,欲言又止。
父亲病重,从前与他称兄道弟的盟友已经忙着算计各自的利益。置身其中,如不可控的漩涡,试图叫停将面临更显而易见的凶险。
樊云既然知道了,没办法装作视而不见,只好说,“对不起,让我再想想。”
☆、有为有弗为
二十楼有个露天的走廊可以吸烟。只是感觉高处风紧。
晏君远远看到樊云踮着脚手撑着扶杆,上半身已经探出去。
“喂!”晏君作势把樊云拉下来,“不怕的么?”
樊云嘴里叼着一根女士烟,退后一步同晏君拉开距离,烟雾腾空又被风吹散了。看见晏君眯着眼睛在笑,便好整以暇地打量晏君。“好巧。”
晏君今天一件银灰色夹亮丝半袖衬衣,中长发挽在耳后。握着手机和一包薄荷寿百年。
更引起樊云注意的,晏君已然惯熟的姿态。也或许通过几次电话,同坐了易然的车,又是在公司休息区巧遇。晏君的动作神态已超过了初次见面时的事务性面孔。樊云想想两次同乘,都赶上她心情沉落谷底,或许只是她太不近人情了。
樊云没有让烟的意思。晏君掏出一支,打火机火苗在风里跳,半天没点着。樊云将手里的防风打火机递给晏君。
点着火把打火机退回来。樊云说不用了,送给你。
晏君有点发愣。
“我不抽。……我姐的。”樊云把细长的半截烟在垃圾桶上摁熄,将火星也摁灭了,才丢进去。
“打火机也是你姐的?”
“打火机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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