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残了,废了。
二十几岁,就像个垂垂老者。每一天睁开眼,等着你的都是无能为力的折磨,潜意识里渴望睡过去就不要醒来,还要骗自己存着多活过一天的乞愿。
你们之间的短暂回忆,要添枝加叶无限拉长,才能勉强支持。
还有勇气面对她么?
光线逐渐暗淡下来。无边无际的水域。没有坡谷,也看不到一丝游鱼的痕迹。
带着咸的干燥的空气,停在口腔,却似乎再也无力吸进去。
水声隆隆。
赖以维生的装备脱去,苦涩的海灌入喉咙。眼前被水光模糊。因为疼,所以有泪。
她说,你走吧,离开s市。再也不想见到你。
她说,你只会逃。
真的。到底该怎么样呢?不能逃。却也不可能再见。
不相往来?
恩怨两清?!
黑暗中,易非的脸孔是冷热交替的水流。
拥抱着,抑或是,全部浸润在其中。
有什么缓缓注入血管,随血流的涌动,渗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侵入灵魂。
即使什么都看不到,身体却好像忽然复苏,产生越来越丰富的感触。好像早春的风拂过,卷来青草鲜味,似乎还尝到一点甜。暖洋洋的光笼着,积结的寒冷不知不觉中挥散。呼吸与心跳渐渐平息,嘈杂的背景像被推远了。
要睡去一样,不再有诘问,也不需要费力回答。
隐约传来麻雀啾鸣的声音,一蹦一跳的,似乎就落在肩旁。
肌肉一寸寸松弛下来,不愿搅动这一刻的宁静。
樊云感到自己渐渐溶化,但不觉得恐怖,倒好像是幸福的,像溶进一场静美的梦。万事皆空,所以再也不会有烦恼,无需挣扎。
直到熟悉的语声穿透重重阻隔。
就算这样,就算她们如此遥远。她还是理直气壮地下令。
不许放弃。
不许死。
☆、一入江湖岁月催
再长不过的梦境。
是梦,终将醒来。
樊云苏醒时,易非不在身边。易非赶来时,樊云再度昏睡。
拔掉呼吸管,转出icu,停用止痛泵。完全不同于记忆里易近山那样沉疴难返。也许这就是年轻吧,发生过多么吓人的症状,竟然也就在一夜一夜的睡梦里,像春雨中抽长的野草,清晰可辨地从死地里复生。
十天后樊云稍稍恢复精神。护士说警察一直在追问消息。
虽然是易近山长期住院的地方,医护人员都反复打点过。樊云还是和易非商量,把主宅的卧室收拾出来,回去休养。
梦里的一切,虽然残留在记忆里的,既无影像,也无情节。但当时的感触太过真实。
直指内心的审判,割裂自身的残忍拉锯。麻木的痛感,和因为疲于应付,诞生出虚妄的快感。
让樊云隐隐觉得一切似乎就埋藏在命运深处,不是曾经发生,就是在不远的将来守候。
镇痛剂的剂量不断减轻,躯体清晰的疼,终于夺回樊云的注意力。
唐予歆敲门时,程峰正准备出去。
唐予歆一踏进来,立马反手把门关严实了。
程峰感觉到不同寻常。
唐予歆直截了当道,“程队,晏君那个案子,我抓到线索了。”
“嗯?”
程峰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
唐予歆微微喘息着,刚挨着椅子,也不管程峰还没有坐下来,马上继续道,
“北城御园大酒店的一个保安,一个月前从人工河下游堤坝浮起来,判断死因是醉酒后跌落溺亡。这个人腹部有贯穿伤,是半个月内的新伤,伤口处理得很差。
“这家酒店之前抓赌抓到过两次。线人说这个人绰号白毛,其实是赌场讨债的打手。白毛之前东拼西凑在几个放高利贷的地方光本金就欠下十几万,这笔钱在他死之前忽然就还清了。他本来有个姘头,事发以后消失不见。”
程峰坐下来,把弄着手机,不吭声。
“那个姘头之前拿一些钱包首饰什么的卖。我在店里找到这个。”
唐予歆说着打开手机,把照片拿给程峰看。
是个挺精巧的银白色无框眼镜。
“这幅眼镜店里标价6万8。”
程峰放大照片看了看。
“这是晏君的眼镜。”唐予歆说着,切换照片。是局里解密的晏君的证件照。
程峰愣了一刻,“有证据吗?”
唐予歆放大照片指着眼镜支架边沿隐约现出的一点光亮,“两边是镶钻的。这个牌子国内只有北上两家专柜。”
程峰翻回去盯着看,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如果联系家属,一定可以确认。”唐予歆急急道。
程峰回头打量唐予歆,脸色苍白憔悴,目光充血。神情里有种无法掩饰的狂热。
唐予歆是治安队的下属,晏君的案子轮不到她查,硬要插手,程峰也管不到。
从易近山葬礼之后,唐予歆一再打听晏君的消息,甚至有一次很直接地问程峰,是不是确实有一个秘密调查组,她希望能加入。
确实,唐予歆局长千金的特殊身份,可能会给案件侦破带来特别的便利。
但不只是程峰,经侦的王队也怀疑唐予歆是不是授意于她父亲。
“你……就算证实这是晏君的,隔了这么久,又放在当铺里,不知道经手多少人,有什么痕迹都早破坏了。”
“程队!你应该最清楚,御园大酒店赌场负责人姓邱,是邱永福的本家侄子。邱永福是易家这条船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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