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鱼戏莲叶间
十五一过,十六就下了雪,飘飘洒洒好几日,地上积了几寸厚。那夜琉璃园行刺之人终是没有找到,谢临渊留我在宫中多住几日,我没有拒绝。
这日难得放晴,我叫人搬了把椅子放在窗下,围了绒被坐着晒暖。开春的太阳极是可爱,暖暖的融到身子里,叫人觉得心安。
我把玩着玉佩,有些睡意,朦胧中看到那上面的鱼儿忽隐忽现,出来了个花儿的形状。我一惊,清醒了过来。
我一袖清风这些年走南闯北,仗着自己有几分见识,以为这天下的宝物多是我看过了的;岂料如今却被自己的东西蒙骗了。我陷在椅里握着玉出了会神,抬头朝门外呼道:“来人,给我更衣。”
近日政务愈加繁忙,谢临渊总不得闲,一日大部分都在御书房里,甚少见人。我才来到宣政殿阶下,门前站着的小太监见了我,连忙陪笑来请安。我问道:“陛下可有闲么?”
那小太监笑道:“不瞒大人,是边关的战事越发急了,陛下正发愁呢,这几日可都没见过人。您一来可好了,能给陛下解去许多烦恼呢。”
我便径直走入其中。谢临渊身上犹挂着朝服,在那里站着让宫女们更衣。见我来了,有些惊讶。我道:“臣有些事与陛下说。”
谢临渊看了我一眼,叫宫女们都退下。
我瞧着四个宫女依次低头从我身边走过,吸了口气,上前一步摊开手掌道:“臣想问陛下,此枚玉佩是从何处得来?”
谢临渊低头看了一眼,脸上的惊讶已然消散,却不言语。
我道:“陛下不想说这个,臣还有些别的事。”
“陛下少时可曾流落民间,在京城颐珠里住过的?”
谢临渊仍不言语。
我接着问:“屋前可有一棵海棠,年年开花,后来死了的?”
“临户可住着一位屠夫,模样凶恶,人却极好的?”
谢临渊依旧不言语。我冷笑道:“陛下可喜欢带芝麻的烧饼,新出炉的茶饼,酸些的糖葫芦,去芯的莲子粥,关白水的杂剧,叶红生的传奇?可在永仁八年三月,在东巷街口棚子下避过雨?”
谢临渊看着我,似有万种思绪,却都不说出口。
我冷笑道:“可还记得当年南宁侯封府的罪子……”
谢临渊往前一探身子,堵上我的嘴。
我一怔,猛地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在嘴上抹了一把。
谢临渊侧过脸道:“当年我去找过你,不过……这些年也一直派人暗中打探你的消息。我不知道你换了名字和身份,所以……”
我冷笑道:“找我干什么?陛下是九五之尊,自有国家大事要去料理,当年的旧事,还提它做什么!”
我仿佛又看见那个大雪天,我与母亲在郊外的破庙里冻得手脚都没了知觉。大雪压垮了破庙,我只能带她出来,寻不到去处,眼睁睁地看着她冻死在雪地里。天地一片的白,心也一样的冷。
我抓着谢临渊的袖子,却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眼前又是白茫茫一片,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正冻得浑身发抖,忽然一股力把我拖了出去,圈进怀里。
谢临渊把我拉进怀里抱紧,不语。
我把头靠到他肩上,不动了。
抱了一会儿,谢临渊轻声说:“把玉佩放好,仔细弄丢了。”
我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掰过我的头,又一次堵上我的嘴。
我把头放在枕头上,缓缓呼出一口气。兜了一圈子,到头来还是回来了。
谢临渊撩起我几根散乱的头发塞到而后,揽我进怀里道:“不识,就在朕身边吧。”
我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
抱了一会儿,我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问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他给我玉佩时,不过是第二次见我。
谢临渊弯眼笑道:“朕认得你的字。”
我忽然想起那日玩笑一般顺手留下的字条,惊讶地看着他:“这么说,那日在南府,你也是故意的?”
谢临渊点点头。我叹了口气:“我还当真以为是自己文采精华,压倒众人呢。”
谢临渊含笑道:“自然也有。”
我又问:“我以后该叫你什么?兰舟?阿回?”
谢临渊说:“阿回就好。”
我勾起嘴角,又看见他眼下一片乌青,眼中亦有不少血丝,忍不住道:“你先睡一会儿罢。”并用手去合上他的眼,用内力细细地揉头上的穴位。等他舒了眉头,匀了呼吸,我才小心翼翼地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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