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是给疏竹带的,王婆笑又给包了一大块,笑弯了眼睛:“前些日子地里的豆子熟了,老婆子每日自打公子书画铺子前经过,就拾掇着想送给公子们都尝尝,只见大门紧闭,人没瞧见,就在门口看到盆许久无人打理的兰花。问问旁人却说是许久未见人了,如今可算盼来了。”
晏潭接过点心,将银子悄悄藏在竹勺下,眼里带笑,道:“劳您挂念,他呀前些日子病了。这段时间才堪堪调养好。似是许久未曾出过门,但是馋您的豌豆黄可是馋得紧。”
“那公子们可要保重身体。”王婆板起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认真叮嘱了几句,言语间早已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儿子,“多亏了竹公子,我那儿昨日已经给老婆子寄来了家书了。晏公子,这点心是老婆子一点心意,不值几个钱。”
“那便恭喜了,听闻前线捷报不断,想必不多久,令郎便会归乡了。”
王婆听闻,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连连点头。
看到王婆脸上真心的笑容,晏潭的也不由地想起往年旧事,拽着手中纸包,笑得眼中潋滟化成了一池春水。
天空仍旧灰蒙蒙的,空气中四处扩散的料峭寒意就仿佛还在那一年的冬季。
不似寻常女子,黎韵自小便热爱舞文弄墨,于丹青一门上也是小有造诣。
为讨表妹开心,晏潭寻遍邺城所有的铺子,终是在东街的一家铺子里寻到了一方松烟墨,问着馨香气味便知道不是寻常物。
然而他似乎来迟了一步。
望着正和掌柜侃侃而谈的青衫男子,手中把玩着那方墨砚,忍不住出声求对方割爱。
对面那人眉目间隐约一股书卷的清气,脸上也是露出温润的笑意:“这墨取自庐州松烟,深重而不姿媚,在下也是花费了不少功夫才寻到的。”
言下之意明了。
晏潭颓然,却听男子继续道,“重金倒是不必,你若是真心喜爱,送给你也无妨。只是能否借我试试墨?”
男子指了指角落边惴惴不安等待着的老人家,清雅的笑意直达眼底:“王婆的儿子从军后杳无音信,在下不才,愿为代笔。”
晏潭面上一讪,附身,注视着对方俊雅的侧脸,在耳畔轻声道:“……在下可以赠予公子其他墨砚。”
自是怪他暴殄天物。
谁知疏竹当即沉下脸,凤目微怒,在一干人瞠目结舌中,就着茶水磨墨,便执笔写起字来,漆黑的墨点飞溅在袖口也浑然不在意。
“贵重的墨砚不是谁都能用的,如今我不小心用了,便算是暴殄天物,公子若是嫌弃,就自便吧。”
一通话直叫人面红耳赤,晏潭面上挂不住,忙赔礼道歉。
那人眼中的寒冰蓦然消融,温声道:“物是死的,人是活的。”
晏潭抬起头,只见那人双目清澈,似是盛满了天上的星辰,映得人……心头发颤。
许多年,竟都未曾忘记。
第5章 第 5 章
“近日见你频频出神,可是身体抱恙?”对于自己的表舅,太子还是不吝关心的。
晏潭回过神来,回了个礼,泠声道:“只不过听见了几句风言风语,臣无恙。”
太子见他突然缄默不语倒是提起了兴趣,有些好奇问道:“何等风言风语,竟惹得你深思不稳?”
大理寺负责打扫的小厮一向打扫完毕便归家,谁知那日他将带给妻子的点心落在了院子里,待他折返取物之际,已是更深露重。
谁知黑漆漆的院子早已伫立着一袭白衣,阴风阵阵。
惊悸间,有人转过来,对他笑了笑。
这一笑,只把小厮吓得三魂六魄俱散。
大理寺司掌刑狱,一年到头,经手多少案子,人非圣贤,冤假错案,自然也不会少。本就是阴气怨气极重之地,有此鬼魂之说,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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