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生生脑海中的那张脸和那天下午哭着的身体重合了。
他记得她温柔地说,不要了柯生生…
柯生生睁开眼,他梦见了那天下午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哭着对他说,再见了。柯生生。
柯生生离开了她。
他进了城,干过保安,也干过快递员,小贩,后来发现很多事还不如打炮来的自在。打炮不仅仅让他快活,有时候还能带来钱财。很多人在被他操过后竟然还接济他,给他很多钱,很久以前他爸说好好学呀儿子,好好学!有出息了就不用种地!
他的父亲抽着劣质烟说着,男人满脸兴奋。那时候他披着衬衣,衬衣是最廉价而易得的斯文皮,穿了这个就仿佛他整个人都高贵了起来,不必和田间劳作的乡下人为伍。他壮硕的身躯被裹在坚硬的衬衣壳中,他重重拍了拍柯生生的肩膀,说“好好干!儿贼!”他刻意学着文明人的口吻说话,忘了曾经嘲讽过“那就是些穷教书的”。
那时候柯生生家还剩下村里分的两亩地,按照人头分的。年初有风声说那一带要建飞机场,所有的人都要搬迁。柯母有些焦躁地说地都没了以后还吃什么?!
柯生生不愁那一亩二分地,如果有了拆迁款,他们家至少可以换到两套房,照理说柯沐九是得不到的,房产全归他,他下半辈子不愁吃穿。
只要他的家庭还维持着现状就好。他的父母不会离婚,方美丽不会登堂入室,她和她的拖油瓶儿子永远是跳梁小丑,这样最好不过。
现在,这一切预言都成了真的。他将会成为拆迁户,新一代的、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柯生生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命运。他会得到几间大房子,甚至有可能是小洋楼。他会和他父亲一样,无恶不作,在某一天娶一个愚昧而懦弱的女人,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而他终将厌倦。他不学无术、好吃懒做,也许几十年后他也会出轨,在某个女人身上挥霍无度,在某一天被自己的孩子记恨,却又无可解脱,最后死在丰乳肥臀中。
这是他逃不开的命运。
村子要被拆迁了,市里划片分区,这里成了a区。作为首善之区,所有的房子都被画上了大大的“a”字,旁边写着“拆”。
红色的油漆未干。追逐打闹的孩子好奇地把手掌按上去,按了一手红印。他们再把手摁回墙上,墙上便留下一串杂乱无章的血色手印。
乡亲们满脸喜色地“站街里”,街头巷尾充满纷纷议论声。他们又说起那个死了的小男人。从小地方出来的人,一定是干了黑心的事,所以才得了脏病。太恶心了。他们撇着嘴,叫骂“死二椅子!”“狗屌操的!”说的时候呲牙咧嘴,只怕口中说的东西污染他们的生活。
柯老太太连连摆手,她说她刚听了医生的教诲,自己的孙女为她科普,人是得病死的。医院里的医生心黑,没有给他开出合适的药,他得了并发症死掉了。
死相特别难看。他伸长了舌头,口水淌过他脸上血红的qu;字。
他们露出了悲哀的、同情的表情。
原来他是这样死的。
女人们怜悯地说,他为什么不辩解呢?真是一个可怜的小男人。
她们想,也许他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
然后他们又快活了。村子的祸源没有了,他们不会被瘟疫笼罩。他们将成为有钱人,体面的人,村妇们幻想着明天进城置办身行头,男人们想可以多买几盒高级烟。
谁去管一个陌生人的死活呢?
反正他们已经要成为富翁了。
柯老太快乐地祷告:“感谢主感谢神!感谢主感谢神!”
神明真的庇护了这片村落。
一切平安无事。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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