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心悠沉声道:“四川那边,你不用担心。我知洛风是真心想为百姓做事的。杨世成耿直干练,洛风治军有方,二人携手,可保蜀军无虞。我临行前曾授意杨世成向安王施压,根据线报来看,安王薛延庆已向天子上书,称接受训斥,交出赋税兵权,安心做他的闲散宗室。且峨眉派褚玉曦夺权成功,如今已是掌门。我已命她将峨眉弟子编入蜀军,她也领了军中人事的职务,便于从一些中下层的将领中慢慢培植自己人。”
“可是!”谢子良急急地打断她道:“纵然大人你可掌握蜀军,那么楚军呢?云老将军虽已致仕,但余威尚在,有他坐镇,楚军方可成军。十年前皇上令我掌管楚军,但只要老将军在,我就永远不可能是主帅。虽然我已培植不少我方势力,但那只是九牛一毛。楚军真正的主心骨,还是云老将军。”他顿了顿,换了副语重心长的语气道:“大人不妨仔细想想,云老将军仕历两朝,应对如今天下大局洞若观火。他这次上书致仕,为的什么?是真要颐养天年,还是以退为进?他此时急流勇退,却把小云将军推到风口浪尖,水大人以为他是何用意?”
水心悠心思急转,一时难以冷静。她一直以为是云晨潇为了协助她,才积极促成此事。可现在想想,若是没有云政亭的默认许可,云晨潇如何能拿到楚军兵权?云政亭莫不是有意让云晨潇来协助自己?不,这不可能!且不说云政亭与自己的十几年的恩怨未清,他忠君不二,又岂能坐视女儿率领部曲背叛朝廷,助她称帝,落得个贰臣骂名?
见水心悠半晌无语,谢子良又道:“且不论老侯爷是如何打算。现而今,他是把军中权柄尽数交给了小云将军,还为她向皇上要了官爵,可谓名正言顺。那云家护院军的长官,多是云老将军旧部。这些人日日与小云将军一道练习北斗八卦剑阵,与她自然亲厚。大人,你若有志天下,必须将楚军牢牢抓在手中。若要抓住楚军,小云将军怎么可能不入雷池?”
“子良,你说的不错。”水心悠踱步道:“江上行舟,岂不沾衣?只是你我已破釜沉舟,小云还有回头是岸的机会。我如今行的是‘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功业,号令天下自然师出有名。云儿自可横刀立马,纵横驰骋,亦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但我若发动政变,以致江山易色,那便是大逆不道,要背千古骂名的——以她的性子,实在是不适合。”
云晨潇此时在中庭听了这话,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再也听不到他们下面讨论了些什么,痴痴地移开脚步,心思烦乱复杂。
***
三日后,水心悠便要动身赴京。京中这些结党营私,勾心斗角的龌龊事,她最是厌烦,却又不得不做。如今宗藩实力割据,朝堂也非铁板一块,她虽已苦心经营多年,但仍有诸多细节尚待推敲。她需要助手,需要策士,需要陪伴,却又将最好的人选云晨潇剔除在外。虽知不可能出淤泥而不染,她但求能于浊世中为云晨潇保持一颗剔透的赤子之心。
临行前夜,缱绻温存。水心悠辗转反侧,一夜无眠,眼见东方将白,耳听鸡鸣数声,才下定决心,翻身凑到云晨潇耳边道:“这次回京,云儿你就不必跟我一起了。”她说到此处,低下头脸,复又小声道:“你如今为军中主帅,岂能擅离职守?楚军诸事,还需仰仗你。”
水心悠说完,便静待云晨潇的答复。本以为会是一场狂风暴雨,她独自回京,留她一人留守荆州,以那人痴性,她会乐意?却不料,云晨潇只是平静地笑道:“好,我理会得。”
云晨潇不等水心悠吃惊地开口询问,便披衣下床,从柜中拿出一本名册递给水心悠。水心悠略翻了几页,但见那上面不是京中要员,便是地方显贵,有些人正是水心悠极力争取的。云晨潇在这当口儿,递给她这些名册作甚?
似是看到水心悠心中疑惑,云晨潇伴她坐下,柔声道:“这些年云家虽韬光养晦,但毕竟根基尚在。名册上的人,多半是云家世交。爹爹虽不是钻营之人,但人情往来倒也从不疏忽。”
水心悠如何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这分明是在为自己争取朝臣支持。她忙将名册往云晨潇怀中一推,正色道:“不可!这是你们家几代经营,我岂能毁之一旦?”
云晨潇抿嘴轻笑道:“什么你们家的如此见外?你我本是一体,这是我们家……爹爹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份名单的寓意你如何不明白?再说了,你怎知就是毁之一旦而不是涅槃重生?难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说着捏了捏水心悠的鼻子道:“放心,有我。”
本是简单四个字,不知怎的,水心悠却蓦得鼻子一酸,掉下泪来。云晨潇见她莫名哭泣,忙将她一搂道:“你是要成大事之人,对着别人是如何地杀伐决断,又是如何的铁石心肠,偏又在我这里故作楚楚可怜的小儿女姿态?”说着又将双手一举,原地转了个圈,笑道:“水大人且看。我如今已身无长物,就连压箱底的世交名册也给了你,还有什么可以压榨的地方?水大人尽管取去!”
水心悠知云晨潇有意作弄,一手拽了云晨潇的衣领,将她拉至面前,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故意换上一副清冷的语气道:“你这小狗,全身上下,一须一尾都是我的,何须压榨?”
云晨潇撇嘴一笑,替她擦去泪痕道:“是你的,我是你的,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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