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说不准他还有多久可以活,也说不准那些孩子还要忍受多久的骚扰。因果报应或许真的有,然而,来得太晚的正义根本称不上是正义。
松泽辞掉了电视节目主持人的工作。
“不论有什么样的理由,我的行为本质都同样是跟踪,是犯罪。身为公众人物还做这种事,被发现的话会拖累很多人,”松泽说到这里,耸耸肩,表情很是坦然,“但是呢,那时候好像热血上头了一样,完全不管不顾。唯一能做得到的体贴,就是辞职啊。”
松泽在街上被观众认出过一次,之后便减少了亲身跟踪的频率。他接触了一些犯罪论坛,从中学习了将市面上的儿童定位手表改装成微型窃听跟踪器的技巧,又在一次闯空门中把改装的窃听跟踪器放进了唐崎的钱包夹层,以此监视唐崎的行踪。
为了在保护自己的同时能够及时报警揭发唐崎的猥亵举动,松泽特意注册了匿名的网络电话,注册过程中要求的真实身份信息也是来源于犯罪论坛分享的被拖库的网站数据库。这个网络电话颇有成效。在松泽成功报警一次之后,唐崎的骚扰行为明显有所收敛。
尽管如此,唐崎对孩子的跟踪仍然没有停止,甚至频率还有所提高,每日都拖着那副破败不堪的身体进行尾随,以看待猎物的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年幼的孩童。松泽甚至见证了被跟踪的孩子的母亲被那无处不在的威胁感逼得失去理智、流着泪愤怒斥责唐崎的场面。
松泽开始寻求更有效的打击方法。
当程序正义不能保证实质正义时,该做怎样的选择?松泽所接触的论坛,其宣扬的宗旨便是,当法律不能成为有效铡刀时,必须令自己化身报复的利刃。那种冷酷的是非观与炙热的正义感或多或少也影响了当时情绪不稳定的松泽,原本的跟踪计划渐渐酝酿升级。
松泽没想过后果的事情。他已经辞去工作,孑然一身,无牵无挂。金钱与生活对他而言更是早已丧失了诱惑力。“凝视深渊太久,深渊将予以回视”。松泽卖掉了自己的车子,放弃了租住在港区的公寓,开始一心一意地谋划杀死唐崎的事情。
“我跟踪了唐崎将近半年,眼看着他被时间一步步推入坟墓,还犹自不死心、试图拉住路过的幼儿的脚,”松泽若无其事地讲着可怕的剧情,“青弦君载我去海边那天,我本来是打算动手的。那天是弦月,夜色很浓,我的大衣口袋里装着很久以前在秋田随手买回来的水果刀。
“……
“然后呢,我遇到了你。”
松泽的自述就此告一段落。
我不知道松泽这段话该算作宣言还是告解。松泽润一,这个人与生俱来的不稳定感,正如一只倒立的圆锥。
放弃了前景大好的工作的唯一理由,所谓“人生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仅仅是要对抗一名古稀之年的老人。这种事,就好像堂吉诃德戴着破洞的头盔与风车斗剑,或者大学教授租下废弃工厂手工打造潜水艇。极其讽刺好笑,然而仔细思考,又觉得,讽刺的或许不是故事的主角,而是故事的背景才对。
话说回来,会要求陌生人载他看海、随随便便就将多摩川月色出手相赠的男人,为了莫名其妙的正义感而付出事业与人生,选择只身拯救人类的未来——好像不是讲不通。
听起来不可思议的经历与抉择,当主角是松泽时,就变得顺理成章。
这也是他的魅力之一。
千疮百孔的海绵,其实无法被摔碎;槽点太多的中二言论,反而强健到无懈可击;同样的,想说的话实在太多,就会理不清从何说起。我默默凑到了松泽身边,将把刚刚说完一大堆犯罪宣言的怪人搂在怀里。
松泽或许是说累了,居然真的就这样闭着眼乖乖依偎在我肩头。我的手掌搭在他的背脊,自那微弱的起伏中,联想到咖啡厅里的城堡与沼泽、西装外套上的泪渍、还有我难得收获的那浪漫的月之赠礼。
这样的温情脉脉也不过片刻。很快,松泽就决定敲醒我那突如其来的愁绪。他趴在我的肩膀上,以慵懒的声调打破了沉默的气氛:“青弦君。”
“嗯?”
“昨天,”松泽一本正经地责问道,“不是说抱着我就会硬吗?”
“……”
尚且沉浸在松泽的陈述中、拙于口舌的我,只能诚实地答道:“又被你吓软了。”
“真没用。”
“那……推开我?”
“不。”
为了强调自己的话,松泽还抬手搂住了我的腰。两个人的肢体缠绕着,像是交汇的河流。
“唐崎……后来呢?”
这个问题,在听到松泽对唐崎的态度之后便一直盘桓在我的脑海里,被理智与本真审视过了无数次,终于被允许滑出唇齿。
以前的我绝不可能向松泽询问这种可能引起矛盾的问题,然而,在我已然下定决心之后,这样危险的讨论便再也无法避免。不论松泽做了什么、又或者打算做什么,我都得知道更多。如此才能稍微尝试着、以自己微薄的力量去保护松泽。
弱小的恶龙,其翼下,也必能隐蔽恋人。
“还活着,”松泽的声音听起来恹恹的,“不过,快要死掉了吧。出门跟踪的时间越来越短,定位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医院,行为也越来越胆大妄为。上个月,我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报警之后唐崎就被捕了,一直拘留到前几天才回来。”
松泽没有解释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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