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来,我没有动。
他说:“不想跟我说一声再见?”
“还会见吗?不可能的事情何必说。”
他把手伸过来抚摸我耳鬓的头发,旁若无人:“别把事情说得太绝对。”
“我认为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用手臂挡开他的手。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不再说话也不再动作。我们就这样持续沈默著,阿祺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光注视著我们的一举一动,但我们始终只是沈默而已。直到要上机,我站起来。
郑耀扬突然一把拉住我,给了我一个结实的拥抱,然後他重重吻上了我,周围一阵惊呼。阿祺过来扯住他,郑耀扬并没有纠缠,可能也意识到场合问题,我们立即被分开,阿祺涨红了脸冲他怒吼:“妈的,你个疯子!”
我往後退两步,用手背缓缓抹了一下嘴,所有人都在看这出好戏了,别闹大了上明天的头条,郑耀扬毕竟是公众人物。
对视片刻,我转身疾步而去,阿祺骂骂咧咧地跟上来,从来没有这麽著急登机,倒不是怕他会跟上来,而是怕我的心没有随我的脚步跟上来。
从此形同陌路了,郑耀扬。我以为这就是结束──
36
回到纽约,那些曾经熟悉的街道恍若隔世,适应了黄皮肤黑头发的中环大道,对於曼哈顿的归属感反而被冲淡了。
张守辉并没有立即接见我,而只是一通电话:“陈硕,你有待重新评估,好好总结一下自己的问题,一星期後我再找你。”意思很清楚:你暂时可以不必回成业了。很好,他就是有资格这麽一句话毁了别人,很好。
我不会选择以颓废买醉、夜夜笙歌来麻醉自己,我一直都能冷静地应对突变,这是我惟一的优点。回到久违的上西区公寓,拉开一屋子的白布,我坐下来抽烟,暗自分析一下形势。
我这样的人张守辉手下不会少,没有我陈硕,地球照样转。我觉得自己跳进了一个无底洞,到最後是吃力不讨好。
又恢复独来独往的生活,晚上想找个女人,但最後还是自己解决了,突然想到郑耀扬,yù_wàng逐渐攀升,喷得满手都是。把枕头盖在头上,不禁有点茫茫然。
房里的电话这时候响起来,谁会消息这麽灵通,第一时间知道我回来?我还没有跟任何人接触过。
犹豫地接起来:“陈硕,哪位?”
“就想知道你到没到。”
我整个人震了震,声音极力维持镇定:“你怎麽知道我公寓电话?”
“这并不难。”
“想干嘛?”
“隔个太平洋呢,能干嘛?”他这麽说,“况且要跟你这个美国时间搭调,还真有点磨人。”
我稍微放松:“别说两天不见就想我了。”
“还真有点。”那边低笑,“老头怎麽说?”
“恭喜你胜利,我快被解雇了。”
“很好,再收拾行李来香港,我等你。”
“你别他妈的胡说八道,我现在没心情跟你搅合。”我大声用英语骂过去。
“不是胡说,我跟老头子谈过了,只是三千万港币他不买账,他要换成美金,我就说你很值钱。”
“承蒙你看得起,但我不是驴,不必由人倒卖,明天我就离开成业。”
“你以为可以干干净净脱身?”他这样说,我没法反驳,“以前知道的太多,现在要轻易走,想都别想。”
“你用三千万美金替一个奴隶赎身?够伟大的啊,简直可以戴上光环成救世主了。你应该深入赞比亚贫民窟普渡众生。”
“陈硕,你别跟我讲这些瞎七搭八的,我也没空跟你开玩笑,我跟你说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你到底要我怎麽样?”口气已经不耐烦。
我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郑耀扬你听好,我陈硕现在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就像你刚才讲的,隔条太平洋呢,你没有义务也没有这个资格管我。懂了吗?如果你再打来,我会换号码。这里是美国,不是香港!”
我甩了听筒,拔掉电话线。其实我极少动怒,现在被郑耀扬弄得很心烦。以後遇上打劫可以说:“别伤我,我值三千万美元。”郑耀扬迟早会害死我。
洗个澡换了身衣服,去林肯中心的大都会歌剧院消磨时间,等出来後逛到喷泉广场东侧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刚要拐弯,就被人猛地拖住手臂,本能地去挡,从後面又上来两个壮汉,一接招就知道是高手,他们一共大概有七八个,这样的身手绝对不是普通打劫,我跑出广场,他们一直追,追得很凶。
直到无路可退,我停下来,试著跟他们谈判:“嘿老兄,我得罪你们了?这还是艺术会场辖区范围,火气可别那麽大。”
“现在说什麽都没用啦,小子。都堵你一个月了,再不出现,老子脚底板都要生蛆了。”一个操澳大利亚口音的大汉对我阴笑。
原来不是张守辉要灭我,我突然笑了:“你们是费斯特家族派来的人吧?”
“脑子倒不笨。”有一个掏出枪来,靠过来抵住我的腰。
“想我怎麽合作?”我微笑著表态,希望他那把枪不要走火。
“去见先生。”他简短地回答。
然後我上了他们的车,像待宰的猪一样一路被运到曼哈顿岛上东区的费斯特家族豪宅。
保镖终於松开了手,兰迪默.费斯特从容地向我走来,玻璃珠似的绿眼珠闪著不善的光:“本杰明陈,恭候你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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