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冬哥只有安慰陈怀远:“既然谁都不信,那就信自己。既然信仰在那些人眼里比不上现实利益,咱也不妨待价而沽。待看好了看清了,觉得谁是值得去信,再做选择不迟。”
陈怀远听梁冬哥这么说,不禁有些动情:“这种时候,也只有你会对我说这种话。那些同乡同窗同事们,不管是哪边的,都只会用各种借口逼我快点站队。”
“如今形势比人强,也不怪那些人。谁都看得出来如今是紧要关头。也许,我是说也许,也许一两年后,就尘埃落定了。”梁冬哥反握住陈怀远的手。
“我不在乎什么青史留名!”陈怀远说着说着,又开始激动起来,“我过去是不怕死,可不怕死又如何?还不是被人当了炮灰?好事没一个轮得上,出事了摆出一副委以重任的样子让我救场。我他妈不干!我头疼!……好不容易,我有了跟人扯皮的资本。好不容易,你让我尝到了安定下来的滋味。我一点都不想死!我就想以后跟你在一起,日子越长越好。我他妈脑子有病才会上赶着给人家当炮灰!”
“好好好,先生日后定会长命百岁。”梁冬哥听到这些话,不禁伸手轻轻拍陈怀远的背,像安抚小孩子一样。
陈怀远激动完了,又恢复到一开始的忧心忡忡:“可我长命百岁有什么用,你要不陪着我,还有什么意思?他们既然要拉拢你,自然会有控制你的办法。我,我……退一万步说,哪怕我将来投到北边了,你要是没法跟我走怎么办?”
“我一光棍,就算跟你跑了,他们能拿我怎么办?再说,他们也不敢连坐我家里人。”梁冬哥笑笑,“别说我本家,就我母亲的娘家也不是好相与的。当初在昆仑关那回,战地医院那么乱,她都能找人把我捞出来,还想着去军令部改我的档案呢。”
“那回可真是,把我吓了个好歹……你请缨去救援,我左右都是舍不得,甚至有点希望你不要那么卖力。后来在医院听到龙行的大嗓门,以为你走了,才恍然明白,你和别人不一样。我每次看到你,就好似自己再活过一遍一样。你要不在了,我也没有了。”陈怀远说着,叹了口气,“说起来,龙行也走了有四年了。”
许是梁冬哥的安抚奏效,许是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陈怀远表情慢慢放松,身体也不再紧绷。只是歪下脑袋靠枕在梁冬哥肩上,絮絮喋喋起来。
“在衡山的有阵子,跟你在一起我老是会想起采娴朝我笑的样子。采娴是个好女人,可我没能爱她,没能回报她,连她死前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所以我曾自责,觉得不该把你们俩放一起比较。后来才明白,那不是比较,是采娴跟我道别来了。过去一直是我放不开对她的愧疚,让她不得安宁,一想起她都是她一脸愁容的样子。你来了,她对我笑,真好。”
“去刘逸雄那儿接防,你主动提出自己去当说客说服周正同。我不让,你还不高兴。我说了一堆你不适合去的理由,还让你相信我,说不会因为私心耽误正事。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大公无私。那些话,有一半是真的。另一半,是知道你正憋闷闹别扭,特地说些大道理哄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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