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擎烽一旦回了西北,朝廷必定会发难,而老侯爷不想与朝廷为敌又想保长子一命的话,就必须做出让步,重罚于他。
可即便早已预料到,秦浣心中却仍如刀割一般难受。
昔日肆意光鲜的侯府世子却沦落到刺面充军的地步,与罪人们一起,晒着那西北最为毒烈的日头,受着那冷冽的朔风,困卧黄沙,渴饮雪水……
秦浣不敢去想这十几年他是如何过来的,不敢去想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现在众人口中沉迷酒、色的荒唐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秦浣已经死了,死在了十六年前那个初雪的夜晚,而现在活着的人是秦安平,是与赵擎烽没有任何关系的秦安平。
所以日后他想要做的那些事,无论是成是败,是生是死,都绝不能再将赵擎烽牵扯进来半分。
秦浣本想等自己身上的伤养的差不多了再做打算,可不想到了这一日的晚些时候,老太监杨为忠却带着皇帝的旨意来了。
只是那旨意却并不是安抚他好生养伤,而是要他三日之后去赴什么宫宴的。
“陛下几日未见到小王爷,心里着急的厉害,又不好过来亲身探望,何相爷才叫奴才带了旨意来,请小王爷三日后好歹也去一趟,也好叫陛下和相爷放心。”此话说的着实气人,自己今日重伤昏迷刚醒,五日后能不能下地还是两说,他却赶着让自己去赴宴了。
杨为忠这人秦浣之前也是见过的,十六年前他便是何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如今何皇后虽去,但有何相在,想来他在宫中还是颇有地位的。
果然,秦浣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德多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就知道秦安平在宫中地位尴尬,定没少被这些奴才欺负,可为今之计,也需得暂且忍耐。秦浣不卑不亢的对那杨为忠说道:“公公跑这一趟辛苦了,劳烦你回去与陛下通报一声,就说侄儿那日定会赴宴。”
那杨为忠虽说觉得今日的秦安平与往常有些不同,但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反正他的差事已了,也懒得计较那些,又不冷不热的嘱咐了秦浣几句,就带着人离开了。
杨为忠刚一走,德多就着急了:“主子怎么就答应了呢!您伤得这么重……”
秦浣却并不是很在意,只是淡笑着说到:“我怎么能不答应?”他刚说完,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德多:“你看着陛下平日里待我如何?”
德多一愣,想了下后才有些奄奄地说道:“其实陛下待您也是极好的,可惜——他也是个做不得主的,也是顾不上您了才让这些奴才爬到了您头上。”
秦浣点点头,这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他与老三秦渝虽并不是一母所出,但关系其实并不坏。秦渝天生痴傻,心思单纯干净,当年与秦济秦浣两兄弟相处却也十分融洽。故而,秦浣倒觉得秦渝可能真的是在日日挂念受了伤的小侄儿,只可惜身不由己,反而被有心人利用了。
养伤的日子过得极快,转眼间宫宴就在眼前了。尽管胸口还隐隐作痛,但秦浣还是带着德多,从他们安歇的小院,一步步的走向行宫正中的玄武大殿。
从荒凉偏僻的小院到人声鼎沸的大殿,眼前的景物随着朱红色的宫墙逐渐变了模样,秦浣微微仰头,便能看到前方鳞次栉比的宫室,与那百座千重飞阁流丹也遮挡不住的辉宏大殿。
每一步都能感受到胸口伤处传来的痛楚,但每一步他却都走得极为珍重,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步伐。
秦浣终于来到了大殿之下,德多作为等级不高的小太监只能在这里等候,唯他一人独自踏上殿前的长阶。只是刚刚走平地时还好,一攀爬起台阶来,秦浣就有些撑不住了。
他低咳了几声,便觉得口中有了淡淡的甜腥气,抬头看看还剩将近一半的台阶,暗暗苦笑了起来。到底还是托大了,心中积着那一口怨气,也不该拿秦安平这重伤未愈的身体置气。眼下停在这不上不下的地方,身边倒是有不少往来穿梭的宫娥,侍从,甚至还有前来赴宴的大小官员,可又有几个是他使唤得动的。
秦浣只得自己再原地缓了一会,觉得稍稍好些后,才有抬步继续向上走。就这么走走停停的,眼见着就剩最后几阶了,他想着一鼓作气爬完,却不想腿上一软,整个人向前倾倒了过去。
正当秦浣无措之时,身后却忽地传来一股大力,扯着他的臂膀硬是将他拉了回来。
秦浣一愣,还未及转头道谢,便先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气。
“小王爷走道也需小心些才是,万一摔下去了可是要让人看笑话的。”
秦浣微微颦眉,有些惊讶的看着赵擎烽晃晃悠悠地绕到他身前来,满脸未退的醉意,像是宿醉还未醒,便为贪欢赶着来赴这一场宫宴。
他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这十六年后的赵擎烽,刚要摆正姿态道声中规中矩的谢时,赵擎烽便已经放手离开了。
望着他缓步进殿的懒散背影,秦浣只觉得心口有些酸酸的,尽管之前已经从德多的口中听闻了太多关于这位忠宁侯荒唐颓废的传闻,但亲眼目睹时,秦浣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终还是沿着赵擎烽刚刚走过的路,慢慢进入到一片笙歌的玄武殿里。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解释一下我设想的老狼狗,可能跟它原本的概念有点不一样……
我想的那种,就是对外像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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