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缕的香气。云良敞开衬衣扣子,在绿草掩映的小路上走着,草尖上的露水凉凉打在脚上。路两旁种着一人多高的苜蓿,顶端的叶子里露出一串串漆黑透亮的籽。其实仔细看那籽,是红色的,只因为太红了,才显得发黑,跟桑椹的颜色一样。云良从立在两条小径交叉处的桑树上摘下一捧桑椹,咬出满嘴甜甜的、凉凉的汁水。草地上的草一溜倾倒,在风里打着漩涡,游在水里一般,油油的,柔软得如女孩的发丝。天空干净得没有一片云,静静等待清晨的太阳在它的边际打上一道金边。云良穿过草地,来到一条水渠前。水渠的水通向前方的渔塘,渔塘边停了一条小船。早起的人经过塘埂到对面石子路上去,轻微的脚步声还是惊起成群鸭子,它们嘎嘎叫着,纷纷跳到水里去。鸭子的主人从他居住的小屋窗台上闪一下脸,继续忙着做他的早饭。
放鸭人姓明,姓“明”姓的人极少,云良散步跟他照了几次面,就认识了,叫他明叔。明叔不单放鸭,他主要是照看屋前的渔塘,顺带养了群鸭子。他每天都要划着小船,在泛着鱼鳞般白光的塘里走一圈,往里面投些鱼食。他把鱼食投进水里,水里就骚动起来,无数颗青黑的鱼脑袋仰出水面,呷着长长的嘴巴哄抢着,撞得他的渔船笃笃响。有一回,云良为了逗这水里的家伙玩玩,从明叔的屋里捏了颗饭团,扔进塘里。饭团才落水,就涌来一堆鱼嘴,推着饭团跑。明叔不住附近的村里,。星期天或假期,他的老婆和两个儿子会过来。儿子跟他一起划船,在塘里喂鱼、放鸭子,老婆给他们做饭,整理屋子,清洗衣物,缝缝补补。有时他也会回家,换老婆来。这样的时候不多,往往不到一天,他就来换老婆。
明叔早上起得早,因为鸭宝贝们不睡懒觉,一醒来就用它们扁扁的长嘴去敲竹篱笆,哒哒哒,笃笃笃。明叔就打开大门,抽开横在篱笆上的小门,鸭们就噼噼啪啪打着地面,争先恐后跳进水里,一忽儿又浮出水面,眨眨眼睛,摇摇头上的水珠,蹬着腿,划水。明叔一手提着蛇皮袋,一手拿着自制的葫芦瓢出现在塘埂上时,鸭们就更兴奋了,噘嘴翘屁股,向主人扑来。
鸭棚叫明叔收拾的相当舒适。棚是他买来帆布和牛毛毡,用了自家种的竹子搭的。出的鸭粪涌来浇地,浇不完,他就担走,倒进别人窖的粪堆里。附近种地的人要,也可以来担。秋天时,明叔老婆种的豌豆藤爬满一个墙面,又爬到明叔住的房顶上,开亮紫的花朵,结豆荚,挂在墙上、屋顶上。怎么说呢,这方小天地经明叔一家的巧手,弄得颇有烟火味。每到傍晚,太阳落山,明叔从屋里搬出桌椅小凳,摆在门口那棵大车梁木下,又端出一碟切成月牙状的咸鸭蛋,一碟新鲜的凉调黄瓜,就着啤酒或辣酒,吃得啧啧有声。看见云良,就挥着筷子喊:“来,来,过来喝一盅!”他吃上好菜了,招呼声就更热切:“中午蒸的红烧肉,没吃完,你来跟我一起解决解决!”云良盛情难却,他们边喝边聊天,没什么精彩内容,两个人却都听得津津有味。有时云良想念明叔的手艺,就在轮休时,自己拧两瓶啤酒带一两样凉菜,去明叔那里蹭饭。吃完晚饭,明叔坐一会儿,去塘边看看有没有鸭子把蛋丢在草丛里。云良跟他一块儿去捡,往往能捡一兜回来。明叔说:“拿两个回去,用开水冲着喝,能补身体!”大概明叔把鸭蛋当作鸡蛋了,云良却不习惯生蛋的那股腥味。明叔非要给他,让他带回去,他就把蛋交给厨房里的师傅,叫他们解决。
云良站在野菊花初开的晨光里,隔着渔塘跟在小屋前拾掇的明叔打招呼,然后往回走。野生的豆棵子牵拉着细细的藤蔓,上面结满青涩娇嫩的豆角,这些豆角在稻谷转黄时就熟了。蝴蝶开始在野菊花上飞舞,天空转为干净的湛蓝色。厨房里饭食的香味已飘起来了,舍友们陆续起来刷牙洗脸,到处都是踢踏的脚步声和说笑声。
送水工不止送水,净水装箱等工作也由他们完成,有时也要加班到晚上□□点。因为工作的需要,云良频繁出入各种小超市、商场、餐馆酒店以及小店铺等场所。夏天的夜晚真是比白天舒服啊,夜晚没有白昼的炙热灼烈,它还意味着,人们终于可以卸下肩上的担子放松一下。
活干完,天已从麻麻黑过渡到全黑,因为灯光的缘故,黑透的天空倒比夜幕半掩的天空更为耀眼。云良解开汗湿的衣服扣子,夜风从街道两旁的枇杷树间吹来,带着白日的余温,落在黏浊的身上。他在报停了买了一支雪糕,频繁把冰凉彻骨的甜汁吞下肚去,让它给毛孔降降温。四周是林立的高楼大厦,那么多间屋子,胖婶儿他们来过吗?小老板来过吗?小罗、字典他们有没有在这其中的一个楼洞里抽烟抬杠讲笑话,白天在楼洞里干活,夜晚在里面睡觉?那么多房间,有的亮着灯,有的没亮灯,亮灯的窗户和没亮灯的窗户组成各种各样的图案。每一个房间都是彼此的陌生人,反正它不会管别人今天吃了几碗饭、送了几车水、走了多少路。树叶的空隙里漏下金黄的灯光,柔媚多姿。几个喝醉了酒的小混混提着酒瓶,在大街上扯两个打扮入时的女孩。云良把小三轮开得呜呜直响,冲开那些肆无忌惮的手,回头看时,两名女孩已飞快跑到人多的地方去了。混混们夸张地哇哇叫着,挥舞着手脚跟在云良车后跑,把酒瓶砸进云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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