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缘淡淡地道:“那也让你靠着我睡一会儿,这样才公平。歇息片刻罢,小桑,到时间了我叫你。”
桑意瞅了瞅他。谢缘的神色表明了这又是一道他无法抗拒的命令,他于是放下手中的毛笔,将手揣在袖子中。他觉得这样有点奇怪,可又说不出哪一点奇怪,在他想明白之前,他的意识很快就被谢缘温暖的怀抱所俘获,漫长的连轴转所带来的疲惫一涌而上,他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几乎是一下就睡着了。
谢缘单手搂着他,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改账,等他睡沉之后,谢缘以非常轻微的动作起身,打横抱着桑意往隔壁走,那儿有铺设的床榻。
桑意睡得很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谢缘把他放下,帮他把被子拉得紧紧的,而后用手碰了碰他的脸颊。眼前人嘴唇微张,温热甜美的呼吸中还带着些许茶香,发丝微微拂动。他胸膛上似乎还带着这个小家伙身上的余温,谢缘伸手抚摸了一下,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在跳动,一下又一下,快而沉。
诸多繁杂事务一天天地在解决,谢月走得才匆忙,军营中匆忙写的遗嘱中交代的东西并不全面,仅仅指派了谢缘作为继承人,将江军中事物全权交给桑意负责,并未提及谢家遍布五湖四海的其他产业。谢缘继任城主位之后的第七天,各方势力联系与权衡之后,谢家在除了江陵之外的恭州、建州、宁城等多个地方的负责人纷纷到来,进行了一次为期长达三天整的内部交接,从未见过的长辈、谢月从前的属下、战友,个个面无表情,慎重审视着这他这个年轻的少当家。有人想葆有目前的利益,那么先承诺利益,稳固自己的地位,从长计议,有人不耐烦,反复询问日后的安排与措施,大有撒手不管之势,谢缘亦不卑不亢地分析利弊,能留的留,不能留的,谢家也不是没有能用的人。三天过后,每个细节都部署到位,所有人均无异议。
唯一的一点变故,出在桑意身上。彼时桑意时时刻刻都在谢缘身边,谢缘放开了将一些重要事务的处理劝交给他,但是谢月的几个老战友坚持这三天会谈中不能有外人出现,并道:“你身边的那个姓桑的少年我们已经听闻,他越权指挥城主麾下的将士,早你一步回了江陵,纵然现在他没有夺权反水的意思,难保以后不会有。另外,此子生资妖冶,往后恐怕包藏祸心,我们只有一个要求,让这个人离开。”
谢缘淡淡地道:“第一,他并非越权指挥,早在一年前他便是父亲的副官,在当时的情况下,他有资格在父亲病重后继续传达主将意愿。第二,他早我一步回江陵,克杀真正有祸心之人,替我扫清障碍,最后坐在这里的人是我而不是他,足以说明他无心夺权。第三,桑意此人同是我父亲早年友人的遗孤,托孤来我谢家,当年正因老友主动提出减少事端,不让父亲认他为义子,所以来当了我的身边人。如若不是这一出,他原本应当姓谢,谢家有他的一份位置。”
“再者。”他沉声说道,“父亲已经逝世,你们如今的城主,是我。”
桑意在房门外打瞌睡,对房门内的剑拔弩张浑然不知。只在睡梦里隐约听见几个人据理力争,而谢缘兵来将挡,慢条斯理地一一驳回,说的什么也听不太清,只是那语气与他之前所听到的不同,不再是以往那般云淡风轻,反而带上了某种执拗。他从未听过谢缘以这样的口吻说话,在他的影响中,从小到大,谢缘都是沉静的、稳重的,纵然局势再坏,他也能以他桀骜而锋利的姿态去应付一切。
……是在坚持什么呢?
他听不清,困顿中闭上了眼睛,酣然入梦,想着小睡一会儿后再起来张罗这乌泱泱一大群人的晚膳和住处。是不是应当去窑子里找几个歌女舞女来呢?美人计虽然上不了台面,但是老家伙们吃这一套,大人们也好像都是这样做的。可他才十四,还差一岁到出入风月场的年纪,窑姐儿们和他差不多高,进了窑子是会被笑话的。
在谢缘的意愿表达得很清楚,即“要走你们走,去留自便,桑意这个人我是要定了”之后,中年人们作出了最后的让步:“您说的有道理,这个人我们也听说过,但是无论是谢家家规还是陛下要求,江陵城主身边都要有三个得力助手,一位智囊军师,一位绝学护卫,一位贴身侍从。这个姓桑的若是勉强占得一样,那您身边也得再加上两个人。”
谢缘道:“不需要。小桑聪慧,身手底子也在这里,培植两年可以同时胜任这三个位置。”
“城主,这件事事关重大,不能凭您一张嘴说。我们的确是为了您好。”一个人开口了,这人长相威严,是谢月生前头号信任的老友,也是一手打造了谢家幕后的暗卫、杀手、情报系统的元老,是桑意师父的师父。他顿了顿,向前推出一张纸,上面潦草写着三个人的名字,“若是能胜任,也需要通过我们的考核。这三个人的名字一直在谢家头号红牌名单上,他能杀,我们才能相信他有这个资格,若是心怀怯懦和无用的良善,是无法胜任这个位置的,无论是他,还是您,都一样。我将话明白说,无论是谁,若是要成为您的左膀右臂,第一要出手将这三个人解决,证明他的心智与身手,第二要在我、齐老、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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