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遭遇对于一介皇太子、是比天还大的耻辱,然而他竟在用劲上留了手,只是一招封住了那帮使节的腕上要穴。
——他与当年自卑得要尽杀闯村那队官兵的少年,已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了。
那些回忆里最深刻的阴影,都逐渐被更深刻的爱恋填补好。
他终于能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因为支撑着他的,不是铸铁的铠甲,而是比铁还要坚厚的、那道纯白色的身影。
大街上满是躁动喧哗。
周围的人都不知道是什么回事,只见有一个男人在拼命挤前,街上人流络绎不绝,他冲开了一重人潮,只能又投身在另一重人海之中。
——灵飞……
挤出了定鼎门大街,眼前却是全洛阳最插针不入的地方。
他已是脸青鼻肿,即使没了易容,也根本无人认得他是颠覆半个中原的南楚皇太子。
然而他已不在乎。
他忘了自己是谁,刻下又是在哪里,这座城里的风云烟雨,全然都不再重要。
所有白的,不论男女、甚至只是酒坊的布幕都被他掀翻了遍,沿途不知受了多少喝骂,甚至有拳脚往他身上招呼,但他却浑然不觉,只知要一直向前撞开人群。
从洛北走到这里,直到奔上了天津桥,他还是不见那道身影。
洛水波光粼粼,两岸的光华投在水面,不断被打碎,然后又再凝聚重合。
他转身回望,拼命的看、拼命的找,有些东西已在心里迸发而出——
“灵飞﹗”
他疯狂得不顾一切,没有任何思考就扑去那袭白衣。
桥上的人蓦然回眸,眼内坠了洛水无数的清辉星光。
——就在这一刻,在洛水和灯火之间,在洛阳的千万人中,他终于找回那抹纯白。
那是无比熟悉的、清澈而明净的感觉,就在他拥住他的剎那,毫无保留的包围了他。
“灵飞……”他呼吸着他的气息,轻轻的道:“我很想你。”
白灵飞静静任景言箍住自己,好半晌才回过了神。
他本是想去摸摸脸青鼻肿的皇太子,手却被人环住抬不上来,眼见景言真在白衣上拭出了血迹,这就皱起眉头:
“你被谁揍了﹖”
景言埋在他肩窝间,双臂用力到都在颤抖,听到这句,忽然摇头失笑:
“可能叫张三或者李四吧。刚才只顾著找你,我都没想过要去问。”
“……”他本来以为景言真的跟人动手,现在才知是虚惊一场。
“別动辄就去糟蹋这张脸啊,你是靠它才没人敢真的揍你的。”
他手肘一挣,千辛万苦才腾出了一只手,用袖替景言抹了鼻血。
那张伪装的丑脸额角瘀青、右边颧骨隆起了一块,他心里看得发疼,柔声问景言:
“很疼么﹖”
天津桥上人来人往,他们紧拥的身形很快被人海掩去了。
洛阳千灯万景,是人间极致的繁华,落在皇太子眼中,映得的却只有白灵飞一个人。
“我现在有没有很欠打﹖”
“……前所未有的欠打。”白灵飞指著他,低低的道:“不过张三李四都替我揍了你,我就不落井下石了。”
他们对望一眼,同时勾起了唇角。
洛水开始泛起无数涟漪,飘雪在半空打着圈,缓缓拂到两人脸上,又渐渐被温度消融化开。
洛阳成千上万的百姓都抬头望向夜空,而他们却始终只凝看彼此。
景言柔声道:“这是今年北方第一场雪。”
白灵飞淡淡一笑:“嗯,我陪你看。”
洛水朦胧了两人缠绵拥吻的倒影,飘雪淡化了整个天下的血腥残酷。
中原域外南北,和无数人的命运,终于也迎来这场延续经年的阳关雪。
作者有话要说: 该怎么说呢,最后殿下和小飞在洛水上的那一幕,也是其中一个我最想写到、也觉得这一辈子一定要写一次的画面。现实里未必有这么唯美的爱情,当你想一个人想到疯掉的时候,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去找,终于也在那一刻找到了他,才知道那个人原来一直在原地等着你。这是他们这对倒数的甜糖了,日后若是真的被虐得心疼肝抽,大家就回来看一遍这桥上雪吻吧t_t
☆、凤隐
两人一先一后回到外使馆,进房卸了伪装之后,便先交换了今天所见的动静,又为那封密信商议了个许时辰。
知道他只是把长孙凯跟丢了,景言便完全放下心来,到了夜深二更,景言抱着白灵飞上床,待要走去吹熄风灯,却给他一手扯住衣角——
“景言……”他顿了许久,始终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景言自然知道不可能没有什么,便拿来了床头的厚毛大衣,轻轻盖到他身上。
“不是说过要互不隐瞒么﹖有事不要放在心里,想说便说。”
白灵飞抿了抿唇,勉强的摇头笑了。
“真的没什么,只是……只是想起你父皇在我离京戍边前说的几句话而已。”
景言心里了然,俯身抚过他清秀却带苍白的脸。
“他又怎么离间我们了﹖”
他凝着眸看皇太子,轻声说道:“他说,当年碧先祖归隐忘忧谷,非是因淡泊名利,而是怀阳帝为留住御剑门主在身边效忠,用了不该用的手段,才使两人彻底破裂。”
景言的心跳当即漏了一拍。
“当年怀阳帝和昭国元帅的恩怨,并无载在皇族卷册中,就连我这个皇太子,也没有在保留历代帝皇册录的宿星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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