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止沉着脸,看了看床榻上面色苍白的人,伸手给他掖好了被角,道:“阿若,送他回去吧。”
“原因。”
“魅城灵气虽浓郁,可到底是妖邪聚集之地,颜于归所修道法与其大相径庭,而且他如今尚为凡胎,如何受的住这些灵气的逼压。”莲止偏身看着颜于归,对将若道:“我之前就同你说了,颜于归与你,只会殊途,既然不太喜欢就放手,你自己考虑一下,我不会再做干涉的。”
莲止合门离开,将若坐在床榻上看着那陷入昏迷的人,伸手揉了揉他紧锁的眉心,而后五指成拳,仿佛做出了很大的决定。
深夜,凉风习习,颜于归猛然觉得额头一凉,而后睁开了眼,四处黑暗,耳畔风声呼过,他被红衣裹着身子,正躺在将若怀里。
“我们去哪里?”
将若足尖一点,身后树枝摇得颤心,见他不说话,颜于归心觉不好,伸手按住了他的胸膛,闷声再次问道:“我们去哪里?”
许久的沉默后,将若抿了抿唇,淡淡道:“送你回家。”
颜于归怒火中烧,半晌,才冷冷道:“你这人还真是翻脸无情。”
可不是嘛,月前,对他说‘要走,想都不要想’,而今日,却又巴不得送他回玉城。
是不是,妖都这样,爱随意玩弄感情。
远处有灯火辉煌,将若步子微顿,才淡淡道:“你病了,待在魅城会死的。”
原本阖目生闷气地颜于归闻言,突然睁开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将若,而后伸手推搡着他,怒喝道:“松手!放我下去!”
“你发什么神经!”
将若颔首瞪了他一眼,而后一脚踩稳,身子半屈,呵斥道:“颜于归,你再乱动信不信我摔死你!”
“你有本事摔啊!”颜于归不由分说地扯着他的衣襟,胸口闷痛,喘息道:“将若,我受够你这样子了,凭什么你说算就算了!凭什么你主宰着我的一切,你当我颜于归是什么人,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玩偶吗!”
将若险些被他推了下去,一个用力将那人按在树干上,俯身压下,沉声道:“当初先说要离开的人是你,本君今日圆了你的愿望,你生气个鬼啊!我又没想要招惹你……”
颜于归握着他衣襟,手指发颤,颔首低眉,哑声道:“说的这么毫不在意,明明,从始至终只有你……”
做着局外人,把他当做玩物,从不以他欢喜,也从不以他悲伤,永远高高在上,不染尘埃,却又非要将他拉入尘埃。
颜于归觉得有些累了,闭目静思了片刻,将若见他不似方才那样激动,松开他的肩头,手指刚移不到半寸,动作突然一僵,而身下的人已经翻身滚下。
将若方才就站在一棵参天巨树上,而颜于归这一下决然而然地落下,必然会七窍出血。
将若低嗤了一声,用力扯下肩头上的那一张符纸,而后一个飞身接住那人下坠的身子,刚一落地,还未站稳,又被推开。
颜于归扶着一旁的树,俯身咳着,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将若抬步上前,替他顺了顺气,道:“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颜于归一把甩开他的手,声嘶力竭道:“我不喜欢你了!”
原本深邃静谧的夜空突然掠过一群雀鸟,将若本打算再靠近他的步子一顿,沉默了片刻,才道:“傻书生,那话,做不得数。”
颜于归墨瞳一紧,神色黯然,悠悠道:“你说过你从不说谎。”
“唯独那句话做不得数……”
颜于归看着他,沉声道:“就算你送我离开也没有用,总有一天,我还会去魅城的。”
将若的目光停留在颜于归身上,那双手毫不犹豫地抬起,而后落下,颜于归下意识地抬起了左手,而后面色发白,双唇轻颤。
那枚魂戒,消失了。
将若伸手,颜于归脸完全冷了下来,再次将他的手打开,并且后退了几步,哑声道:“将若,你若想,便可以长命百岁,可我不一样,我没有多久的时间,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总之我都只会是我,你没有什么好愧疚的。既然你想让我离开魅城,没关系,我会离开的,但你了,这是我自己要求来的,不是你将若施舍的。”
颜于归步子再次后退,又一个踉跄,却及时稳住了,才道:“玉城就在下面,我识路的,不劳你费心了。从今往后,我颜于归与你再无瓜葛。”
颜于归踉踉跄跄地离开,将若也没阻拦,仿佛也找不到理由阻拦,他只能静静地,静静地看着那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
从此以后,云消雾散。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玉城百姓见天色不对,早早就收拾了自家事务,如今家家闭门,宛若死城。
大雨磅礴,颜于归拖着满身泥泞,神色恍惚地进了城。
雨水拍打着青石板,渐渐汇聚成一条小溪,有的地方已经能够淹没人的膝盖了。
颜于归寻着记忆中的路线,仿佛一缕幽魂,游荡在玉城城内,他抬起头,微眯的双眸中倒映出了两个大字‘颜宅’。
颜宅玄色大门禁闭,唯有两盏灯笼在风中涩涩发抖。颜于归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上了石阶,手指刚一搭上那丹漆金钉铜环,前膝一软,人便跪在了地上。
颜于归仰头看着那门环,伸手又够了够,却始终够不到,便只能无力地耷拢下脑袋,有气无力地扣着门槛。
意识模糊,还未完全陷入沉睡前,颜于归恍惚之间听见那沉重的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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