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滨心中一沉,知道这事比她来前所想的更加严重,面上也阴晴不定。清平将她神情尽收眼底,向李宴瞥了一眼,李宴便放下手中东西,去将屋门关了起来。姚滨满腹疑虑,站在清平面前犹豫不定,摸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
原本她以为陛下要磨一磨新上任的礼部尚书,辰州不过是她考绩的跳板。但老师严明华的来信却让她有些奇怪,信中请她务必协理李清平,为她多行方便,并许诺等李清平离去后,州牧由她接任。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干脆之极的闭上了眼,装作什么都不知样子,只在暗中吩咐下头配合,明面上是揣着糊涂,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清平对她道:“姚大人请坐,木巡官也请坐,事情总是可以商量的,对不对?”
姚滨初见清平时,只觉得这个人太过年轻,官场中年轻不是什么好事,她不觉有些轻视。但现在她是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慎重地答道:“大人说的商量,是什么商量?”
“就在前几日,我已经下令三郡各县重新清丈田地。今日之所以调出州府户房的鱼鳞册与黄册,不过是想再核对一番,看看这些田地究竟是易了哪些主。”清平随手拿起一本黄册,那册子只有几页,薄的不成样子,道:“姚大人请看,这是如今的户册,这是十年前的户册。”
厚的那本发旧的厉害,新的却只有薄薄几页,巡官已经明白了,当下不住叹息,姚滨咬牙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买卖田地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清平好笑地看着她道:“低过市价的三倍买入,这也能算是你情我愿?姚大人不要蒙我,两年前我在云州安平郡主持互市开放一事,田册也好,账本也罢,都看的海了去了,难道连这点猫腻都瞧不出来?”
她接着道:“我知道‘千年田换八百主’后面还有一句‘一人口|插几张匙’,不知道姚大人的话,是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如若不是,那究竟是什么?”
姚滨此时神情几遍,对身边的巡官道:“木大人,你先出去一会,我与李大人有话要说。”
清平也对李宴道:“你也和木巡官一道下去歇会。”
户房的大门被再次合上,屋中只有她们二人,姚滨脸上常有的笑意也不见了,沉声道:“李大人是什么意思?”
她这会不笑了,让清平无端想起一个人来,姚滨的恩师严明华,透过面前的人,她似乎看到了年轻时候的严阁老,这师徒二人本质相近,清平不由想起贺先生来,难道自己也和她有什么相似之处?这念头一闪而过,她随即答道:“姚大人与其问我是什么意思,倒不如想想严阁老又是什么意思。”
姚滨面露不解,清平继续道:“严阁老也快到八十了吧,在首辅这个位置上坐了四十年,两朝老臣,如今比她小的前礼部尚书温天福都已经致仕了,她为何还留在这个位置上?”
姚滨听她提及恩师,顿感心惊,这个问题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官场上传言,严首辅这是有官瘾,坐惯了大官,贪恋权势不肯让位,姚滨身为严明华的学生,心知自己的老师是如何一个人,要说贪恋权势,次辅沈明山更胜一筹,何况她年纪那么大把了,再怎么贪恋权势,那也握不住几年了。她沉默片刻后道:“不怕李大人作他想,我是恩师收的最后一个弟子,却不觉得她愿意继续坐这个首辅之位,她早起了致仕的心,不知为何,现在还在首辅的位置上。”
清平问道:“那到底是她不肯走,还是她不能走?”
姚滨一震,抬起头看着她道:“李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清平笑了笑,姿态闲适地道:“严阁老用人老辣,想必你也知道,她不会无故在这种时候,举荐无关紧要的人到辰州来,现在次辅已经走了,人人都说严阁老要一手遮天,但我看来,阁老是打算致仕。但要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人口|插几张匙’,是非功过都予后人说,但谁想留下万世骂名,她是要挽回名声,就要做一件大事。”
姚滨不觉听的入神,脱口而出道:“什么大事?”
清平定定地看着她道:“当初云州推行新法,也是严阁老不避党争,从两方人中举荐能臣。姚大人应当听到些风声了吧,朝廷要再推新法,这次不单是在云州……”
姚滨惊觉自己出了身冷汗,喃喃道:“那辰州……”
清平从座位上站起,走过长桌推开门,外头的天已经亮了,晨风清凉,吹拂着她的脸庞,也吹散了屋中凝滞的压抑,她道:“姚大人要当上州牧,单靠左右逢源是不够的,没有魄力手腕,避事不理,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便止步于此。大人若肯拼一拼,将这事做了,哪怕事情不成,但至少有了一个上位的机会。”
姚滨被风一吹,顿时冷静下来,问道:“李大人要我怎么做?”
清平转过身来,答道:“三天,三天内清算完辰州世家拖欠的赋税,且清丈田亩。”
姚滨心念转的飞快,面上迟疑道:“这时间怕是不够用罢?”
清平哪里不懂她的担忧,便道:“这种事不必大人出面,直接以我的名字取办。就算得罪了人,也不会累及大人。”
姚滨面上一哂,咳了几声道:“那便如李大人所言吧,我这就去办。且容我多问一句,大人可知这么做的后果,大人就不怕……”
说话间清平已经踏出门去,姚滨只看见官服一角,清晨的光中,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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